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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鞋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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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婉侧着脸,秦牧隐正整理他的衣衫,深蓝色的袍子,领子边围了一圈狐裘,秦牧隐说了无数次江南的冬天不不下雪没有京城的冷!却不知京城的冬天虽冷屋里烧着地龙,来了江南,保暖的便是屋里的炭炉了,黎婉穿得厚实却抵不住冷气,哆嗦得恨不能怀里抱着一个炭炉。

    秦牧隐天亮的时候才回来,京城局势紧张,他得回京一趟,已经给锦妃去了信,现在的情形,皇后和锦妃会是一条线上的人,锦妃没有法子,皇后找一个缘由让他回京,整理好领子,秦牧隐抬脚往外走的时候听到掀被子,冷得吸口气的声音,扭过头黎婉半边身子爬起来立马又倒了回去,她睡得久了,眼睛肿了不说,脸有些浮肿,秦牧隐顿了顿,走到床边,天色不早了,今日下了雨微微有风,外边只怕会更冷。

    给黎婉掖了掖被子,沉吟道,“今天变天了,你先躺会,我让紫兰再拿两个炭炉来。”

    秦牧隐朝外吩咐了一声,转去关了窗户,给黎婉解释,“只怕要冷几日,过了这几日就好些了,你要怕冷在屋里哪儿也别去了。”秦牧隐回到床前,黎婉只露出一个脑袋,红彤彤的脸蛋甚是可爱,秦牧隐心情好了些,“我有事出门一趟,夜里不用等我了。”

    “是不是京里出事了?是不是黎府?”昨晚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黎婉都不清楚,若不是真遇到了麻烦事,秦牧隐不会如此严肃,板着脸。

    “岳母的确遇到一些事了,二弟信里没说明白,我已经给京里去了消息,不是还有一九二九么,他们知道怎么做。”秦牧隐安慰她。

    这时候,紫兰和紫薯各端了一个炭炉进来,紫兰将炭炉搁到离床不远的地方,转而去拿昨夜的炉子,里边的炭火慰熄灭了许多,秦牧隐自然也看到了,“今晚你们值夜的时候记得进屋勾勾炭火,不能让它熄灭了。”

    紫兰矮了矮身子,应下,“侯爷夫人可要用膳了?”

    秦牧隐垂目,淡淡道“将夫人的早饭端来,我的不用了。”

    紫兰和紫薯退出去,等着屋里暖和了,秦牧隐取下屏风上挂的衣服递给黎婉,笑道,“起床了,再睡一会儿,你的眼睛愈发肿了。”

    黎婉有了身孕,所有的胭脂水粉都不能用了,穿好衣衫,紫兰伺候她梳洗时,秦牧隐才离去。撩开帘子,全付恭敬地站在门口,全付成熟稳重不似全安沉不住气,什么事都慌慌张张的,秦牧隐走到门口叮嘱了紫薯两句。

    江南的雨稀稀疏疏,好像一层纱盖在头顶,全平撑伞时,秦牧隐抬了抬手,“雨不大,不用撑伞。”说着扫了眼全付,眸子里带着一点提醒。

    全付老实跟上,出了海棠院全付才凑上前,语气凝重,“侯爷,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没有追上全康和全安,再有,给京中的消息传出去了,您看下一步……”

    秦牧隐悠悠吐出一个字,“等,等上几日,全康不在,你跑一趟商船,将铺子里会点拳脚的人全集中在一起,过几日我要回京,你在府里要惊醒着,不管是谁一律不让进。,”

    全付点头应下,秦牧隐要去拜访一下驻守在江南边境的将军,他一直和戚大将军不合,戚大将军府上几十年戍守南边,他选择了西南,秦牧隐猜测他是不是料到了一日戚大将军会叛变。

    秦牧隐怀疑戚大将军府叛变不是毫无根据,朝廷多次拖欠军饷,他陪靖康王去南边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朝廷在南边百姓心中的地位远远不如戚大将军府,戚大将军隶属朝廷管辖,百姓将功德全记在将军府的头上,有些事他不和仁和帝开口便是知道君臣的道理,仁和帝信了他的话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对戚大将军府的戒备,然而,戚大将军府没有露出端倪,如果戚大将军反咬他一口,秦牧隐眸色一暗,之后,他与承王怕是更难逃过那一劫了。

    黎婉吃了早饭,吩咐紫兰将库房里月白色的布料全部找出来,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身子舒坦的时候给孩子做几身衣服。

    紫兰猜到她用意,不好阻止,去库房找了几种面料细腻光滑的布匹出来,黎婉没有过经验,拿起剪刀犹豫不决,紫兰在旁边也不知道怎么办,“夫人,要不要问问江妈妈和老夫人,她们给侯爷做过衣衫定是有经验的。”

    黎婉绽唇一笑,眉眼跟着弯了起来,“也行,你去一趟静安院,不用惊动老夫人,问问江妈妈刚出生的孩子穿多大的尺寸合适。”黎婉搁下简单,有了衣服还要做小鞋子,她推算了下日子,现在十二月了,明年八月孩子就会落地,她翻身去找适合小孩子穿的鞋面。

    紫兰回来得快,身边跟着江妈妈,脸上完全没有离开时的兴奋,相反,有些悻悻然。

    江妈妈上前给黎婉见了礼,目光不自主的落在黎婉平平的肚子上,语气恭顺,“夫人,您现在刚怀有身孕,动不得剪刀之类的,老夫人已经吩咐了绣房开始给小主子做衣衫了,您好生养着就好。”

    黎婉一怔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瞅了眼紫兰,后者一脸讪讪地摇头,江妈妈虽然说得正经事,语声却透着与以往不同的柔和,换了平日少不得会冷眼冷语相对。

    黎婉心有遗憾,江妈妈看出她眼中的失落,补充道,“过了三个月孩子差不多稳定了,那时候您可以小心地动动针线,不过不能见血了,那样不吉利。”

    黎婉明白过来,一扫心中的郁闷,笑道,“我记着了,江妈妈给紫兰说一声就是,天冷何须亲自跑一趟?”

    江妈妈嘴角不经意地笑了笑,“老夫人让老奴来一趟,顺便拿些东西来。”

    黎婉这才注意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江妈妈将盒子递给黎婉,“里边是老夫人怀侯爷时老侯爷从山里弄来的,您好生留着。”江妈妈说得郑重,黎婉以为是什么补品之类的,点了点头,接过手抱在怀里。

    江妈妈走了,黎婉打开盒子,有一层娟布,她掀开布,露出一个果子来,保存的年头久了,果子已经干了,估计老夫人用什么东西压着,果子扁扁的,紫兰疑惑,“夫人,是苹果?”

    黎婉将果子拿在手里,紫兰惊呼,“真像一个孩子。”

    黎婉笑道,“你以为老夫人留了这么多年是为什么?”她注意到上边有个小口,娟布上边还留着一根红线,红线上的经文再熟悉不过,是当时云隐寺的大师给老夫人的两副花样子上的经文,原来当时老夫人和大师一副熟悉的样子,论起来,两人认识二十多年了。

    黎婉将红绳子穿过苹果,四周看了看,江妈妈没说挂在哪儿,想了想,她进屋,将绳子挂在床头,完了,问紫兰,“你觉得这样如何?”

    紫兰认真看了圈,认同道,“夫人找的地儿自然是好的,整日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个,一定会保佑夫人和小主子的。”

    当然,秦牧隐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床头挂了东西的缘故,黎婉一夜好眠,翌日醒来才想起问秦牧隐的事。

    紫兰摇头说不知,平时侯爷即使不见人影都会吩咐全安来院子给夫人报一声平安,现在什么动静都没了,想起全安,紫兰的心冷了下来,他说不想坏了她的名声,当初巴巴的讨好她是为了什么?

    紫兰一走神,梳子卡在黎婉的发间,疼得黎婉吸了一口气,“紫兰,再用力,我的头发就被你生生扯断了。”

    紫兰急忙松了手,退后一步向黎婉求饶,“夫人,奴婢错了……”

    “算了,今日你怎么了,闷闷不乐,可是又什么心事?”黎婉想起当日紫兰红着眼眶的反常,早上,挑了两个花样子出来交给紫兰,“让紫薯进屋伺候,你将花样子给江妈妈送去。”

    她给孩子找了两副喜庆的花样子,一边支开紫兰,一边向紫薯询问紫兰的情形。

    紫薯不料黎婉一点不知道紫兰和全安的事,皱了皱眉,老实道,“奴婢也不知其中具体的细节,有段日子全安在紫兰跟前凑得可勤快了,还会送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小玩意,奴婢和紫熏私底下还曾开两人的玩笑,后来全安给侯爷办差的时候和二管家之间的对话被江妈妈听到了,找奴婢询问,奴婢与紫兰说了,之后……”

    黎婉明白了,不过全安没事往紫兰跟前凑什么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细细回想了一番,好像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紫兰怕是误会全安的意思了。”

    全安巴结紫兰不过是为了求紫兰在她跟前说两句好话,有段时间她不见全安的影子,问过秦牧隐,秦牧隐直说全安得罪了全康,紫兰还让她在秦牧隐跟前为全安求情,全安所求的怕就是这件事。

    “罢了,之后这种事你们莫要再说了,我看看有没有老实可靠的人为紫兰挑一门好亲事。”

    这一晚,秦牧隐依然没有回来,黎婉心有担忧,却也明白她现在想帮忙也是有力无心,果断强迫自己吃好了饭早点休息,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秦牧隐在消失了第五日才回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身边的全平也是一脸倦色,秦牧隐走进屋子,黎婉正在看书,书籍是全付找来的,上边写着刚怀孕要避讳什么,秦牧隐步伐匆匆动静大,黎婉一抬头他已经从门口走到了帘子旁,黎婉要起身伺候他,秦牧隐朝她仓促一笑,“你坐着,全平来就好。”

    全平进屋,秦牧隐打开柜子,随意抓了两身衣服递给他,“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出发。”

    全平抱着衣服出去的时候,黎婉一脸不解,衣服装在包袱里,黎婉看不出是什么,随即,秦牧隐走了出来,坐下黎婉躺着的美人榻上,黎婉细细打量着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了血丝,五官愈发清冷了,周身笼罩着肃杀之气,黎婉试探地开口,“侯爷,外边出大事了?”

    秦牧隐扶起她,一个转身,秦牧隐躺在她的靠枕上,而她坐在秦牧隐的身上,黎婉担心压着他了,急急忙要起身,秦牧隐的手固着她的腰肢,“别乱动!我说一会,你看着时辰,傍晚我们去静安院陪老夫人用膳。”

    他的确好几日没去静安院了,黎婉不忍打扰她,等他睡着了,黎婉才悄无声息地踩下地,走到门口吩咐了两声,紫兰退下去,将院子里的丫鬟全部潜挥了屋子。

    秦牧隐这一觉睡得极沉,睁开眼,屋子里黑漆漆的,身上盖着一条被子,他翻然起身,动作大了头有些晕,他晃了晃,一瞬就恢复了过来,“婉儿?”

    黎婉在内室,听到秦牧隐的声音她应了一声,搁下手里的手,湖昏暗的光下,秦牧隐进屋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她笑意盈盈解释,“您睡得熟,妾身没打扰您,去静安院请安的话明日再去如何?”

    秦牧隐皱了皱眉,闻言,点了点头,黎婉大声的往外叫了两声,道,“紫兰,让厨房传膳了。”

    吃饭时,秦牧隐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慢,黎婉以为饭菜不和胃口,她不抹张大夫开的药膏了,用不着忌口,尝了口秦牧隐面前的菜,疑惑,味道和平时的相同。

    “婉儿,我有件事与你说。”秦牧隐夹起筷子,给黎婉夹了快蹄花,认真地看着黎婉,“我明日有事出门一趟,怕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你怀了孩子,尽量别出门,有什么事吩咐全付去办,过几日,府里会来一批人,我不在宅子里,他们负责你和老夫人的安全……”

    黎婉面露惊慌,秦牧隐安抚的顺了顺她的头,轻声道,“你不必害怕,全付心中有数,他们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以防万一,我回来他们自然就走了,与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准备。”

    皇后传了懿旨来,说皇上身子出了问题,即日起带张大夫进京,秦牧隐心里不愿意带张大夫回去,黎婉身边缺不得大夫,经历过承王妃生子的那一幕,秦牧隐心里愈发不安。

    这几日他忙的同时便是给黎婉物色产婆和一名女大夫,许多大户人家都有养一名女大夫的规矩,专门看女儿家的病,不过女大夫的地位尴尬,说她们是大夫不过是一个称谓,实则就是大户人家挑选出来的丫鬟。

    “侯爷,您会有事吗?”黎婉紧张不已地望着他。

    原来她担心恐惧这个,秦牧隐黑沉的眸子深邃了一分,他郑重地摇了摇头,“我会没事的,你好生照顾我们的孩子。”

    黎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总觉得秦牧隐有事瞒着她,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搁下筷子,紧紧地拽着秦牧隐的手臂,抿了抿嘴唇,好似快哭出来似的极力压制着,“侯爷,您一定要平安回来。”

    秦牧隐张了张嘴,想说不是什么大事,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在家里别太忧心里,宅子里的事交到静安院去,老夫人也是闲着,帮你打理一段时间她心里高兴得很。”

    黎婉知道他在安慰她,别开脸擦了擦眼角,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尽力地扬起一个笑,“侯爷,我们快吃饭吧……”

    秦牧隐见她不想说这件事,故而也不说了,给她夹了一块鸡翅,“这个你喜欢的话,之后让全付找人去外边只买鸡翅回来。”秦牧隐收回筷子,重新吃饭,充斥在两人之间的总有份浓浓的哀愁。

    夜里,黎婉紧紧拥着秦牧隐,头深深埋在他胸口,任凭秦牧隐说什么就是不肯抬头,秦牧隐胸口的衣衫湿了一片,她之前会痛哭,现在都是埋在无声抽泣,秦牧隐一遍一遍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效果甚微。

    直到没了声响后,秦牧隐的手才停了,她什么都不问,秦牧隐也不多说,秦牧隐默默想幸好找张大夫往她碗里下了药,否则今晚她怕是不会睡了。

    屋里燃着灯,秦牧隐躺在床上,看着帷帐上挂的红色人偶的苹果,陷入了沉思。

    期间,紫兰进屋挑了两次炭火,灯光渐渐映射出外边树木的模样,秦牧隐松开黎婉的手,轻轻在她唇边落下一吻,完了,小心翼翼地起身,张大夫开的药怕是还没过去,不过秦牧隐仍不敢动静大了抓着衣衫去偏房洗漱,临走了,紫兰守在门口,扭扭捏捏地搅着手里的帕子,秦牧隐想了想,难得多话道,“全安回来,我会为你做主的,你好生伺候夫人。”

    紫兰又羞又愧,不过,动作却是停了。

    到了静安院,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老夫人正在休息,听到有人唤她,缓缓睁开了眼,是江妈妈,她看了眼关得严实的窗户隐隐有了亮光。

    “老夫人,侯爷来了。”

    老夫人心里疑惑,江妈妈很急,只给老夫人披了一件外衫就去掀开了帘子,江妈妈蹙了蹙眉。

    秦牧隐上前跪下,“老夫人,打扰您了。”

    老夫人穿上鞋子,蹙了蹙眉,“是不是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秦牧隐的装扮明显要出门,这种时候城里的铺子还没开门呢,可见秦牧隐去的地方远。

    秦牧隐没有瞒老夫人,一五一十将京中的局势说了,“全喜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纰漏,可是他传来的信少了些东西,要么就是他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那些情况承王自己都不清楚,皇后已经给我找好了进京的缘由,我与您说一声是担心婉儿的身子……”

    “婉儿有我照看呢,你放心去就是了,不过,牧隐,你告诉我,非去不可吗?”老夫人比黎婉镇定,可是放在膝盖上的手颤抖得厉害,同样的话,她也曾问过另一个男子。

    “非去不可。”秦牧隐俯下身子磕了一个响头。

    同样的答案,两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老夫人丝毫轻松不起来,一字一字叮嘱秦牧隐,“记得你是当父亲的人了,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牧隐,婉儿那孩子性子好,你别辜负了她。”

    丝毫不提自己,老夫人摆了摆手,“你走吧,我现在去海棠院陪陪她,你一走,她心里怕是难受。”

    秦牧隐起身,上前握着老夫人的手,老夫人背上裹着棉被可是一双手冷得冰凉,“老夫人,我会为了您和婉儿保重自己的,她怕是还要睡一会,您以平常心来就好,宅子的事务一切都交给您了。”

    说完,秦牧隐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能平静地面对和老夫人的分别,心中虽有不舍可是不会难受,换做黎婉,昨晚她隐忍不哭的情形,秦牧隐垂下眼睑,那时候,他的心痛得厉害。

    走到门口,全平将一切都准备好了,秦牧隐翻身上马,全平,全福,全顺随后,余光一撇,见拱门口有个娇小了身形,全平身子一颤,秦牧隐已经的鞭子落下,全平急忙跟上,急急叫了声,“侯爷,夫人……”

    刚说完,跑了两步的马儿被人强势拉住,忍不住仰头一瞪,嘶吼了一声,秦牧隐顺着全平的视线看去,灰蒙蒙的前院,大门口,拱门,一个影子也没有,全平不知道该不该说,犹豫片刻,手指着拱门,小声道,“刚才,夫人就在那里。”

    秦牧隐身形高大,眼神清冷锋利,拱门处影壁间依稀有张脸,秦牧隐周身的肃杀之气愈发重了,声音微微抬高,重新挥起手里的长鞭,“走了。”

    全平几人再度跟上,这次,再没有勒马的声音传来,黎婉捂着嘴,站在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它坐在马背上看见她了的吧,她知道若不是京中发生了大事,秦牧隐不会去京城,至少不会是现在,靖康王买通的人多,若不是承王应付不过来了……

    许久,黎婉不死心地走了出来,跑到大门口,门口的侍卫齐声跪下给黎婉行礼,黎婉摆了摆手,朝常常的甬道看去,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望了许久,突然想起上辈子她回京的那一夜,她与紫兰也是坐在这里,等了秦牧隐一晚上,那时候与此时的心情不同,那时候知道他会回来,想看他最后一面,这时候,就连他能不能平安回来她都说不准了。

    站了许久,听到紫兰催促她回屋后,黎婉才转身瞥了她一眼,“夫人,您快回去吧,天冷,别冻着了。”

    黎婉昨晚哭得厉害,此时紧紧咬着嘴唇控制着心底的情绪,秦牧隐起身的时候她就醒了,原以为她一晚都睡不着,没想到睡到了他起身,秦牧隐即使再悄无声息黎婉也能感觉到他起了,身边没了喜欢之人的呼吸,有什么比这个动静更大?

    紫兰给黎婉披上袄子,扶着她往回走。

    人进了门,甬道的尽头,出现了四个人影,全平奇怪,侯爷怎么看得清夫人已经进去了,不过看着秦牧隐周身笼罩的阴冷之气,知道不是他开口说话的时候。

    秦牧隐相信张大夫的医术,她醒了,不过心里惦记害怕得厉害,想到上次他离开云隐寺南下的那会,虽然和她说好了,他走的时候,黎婉仍是在不远处守着,当时他与她有了感情,却不至于深入骨髓,今时,他已经明白她于他意味着什么了。

    她,是他无法自拔的瘾,他上了。

    “走吧……”秦牧隐勒着马绳,调转头离开。

    没过两日,府里来了一批人,秦牧隐交代过,海棠院的门口戒备都森严了许多,黎婉不清楚外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问全付,全付一问三不知,逼急了,直接走人,可能是心情的缘故,黎婉开始孕吐了,吃什么吐什么,之前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的身子迅速的消瘦下去,就是张大夫,看过后也没了法子。

    “夫人,您的心情很重要,为了孩子不能想太多,这么下去,孩子会保不住的。”不是张大夫恐吓黎婉,她现在有滑胎的情况,现在才两个月,前三月都是滑胎的危险期,依着黎婉现在的情况,张大夫摇了摇头。

    老夫人听说了这事也是愁眉不展,叫来全付,“侯爷走的时候可与你说了怎么联系他?夫人的情况不好,你想法子与侯爷说说,让他写封信回来也好。”

    全付摇头,秦牧隐走的时候将江南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的任务就是负责宅子的安全,秦牧隐并没有说联系的事,况且,全付想了想从下边得来的消息,靖康王一派说是皇后下毒害了皇上,说皇后有充分的理由。

    原来,皇后多年没有身孕是皇上下的手,皇上为何这么做,朝堂上的大臣们不清楚,全付隐隐猜到了一些,先皇的皇后也没有孩子,下边的几个皇子争斗得厉害,最后赢的皇上再为的二十几年在百姓心中一直是明君,如果皇后有了孩子,立太子首先立长立嫡,皇后肚子里的百分之五十是太子,皇上怕就是想选出一位称职的太子接管江山才会对皇后下毒的。

    全付年纪大,那些年的事情他清楚,皇上为江山还真是操碎了心,可是,仁和帝在百姓心中的口碑一大半是北延侯府建立起来的,这些年朝堂上早就埋下了隐患,仁和帝没意识到罢了。

    整个皇宫差不多都在靖康王的掌控之中了,侯爷去了京城怎么会好过。

    老夫人当然明白秦牧隐的处境,可是这种时候,如果不让秦牧隐写封信回来,黎婉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老夫人皱着眉,叹了口气,“你想法子,若是联系上侯爷了与他说说,联系不上的话再看吧。”

    黎婉听了张大夫的话,心里的担忧愈发重了,可是她就是吃不下东西,勉强的能喝水,而且,她渐渐发现,她有咳血的迹象了,黎婉紫兰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差点哭了出来,“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张大夫来。”

    张大夫在给黎婉配药,现在的法子只有一个,强行地给黎婉喂药让她昏迷,之后再喂她吃东西,这个法子行不行张大夫也说不准,秦牧隐离开的那一晚他已经用过药了,可是黎婉仍旧醒过来了。

    听到紫兰匆匆忙的唤他,张大夫拧了拧眉,“是不是夫人又将饭菜吐了?”

    紫兰说话都不利索了,“张大夫,夫人吐的时候咳出了血来,您快去看看吧。”

    张大夫低声骂了句什么,紫兰听不清楚,她印象中,接触张大夫以来从未见他如此气急败坏过。

    黎婉躺在床上,喝了点温水,肚子里好受多了,她双手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她很想保住这个孩子,可是,可是她好像做不到。

    张大夫走进门的时候,黎婉刚擦了脸上的泪,张大夫也看得难受,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了,大步上前,握着黎婉的手腕,额头拧成了麻花,“夫人,大管家给侯爷去了信,过两日就会有回复了,侯爷要是知道您不吃不喝伤着了小主子,他在外边怎么安心得下来?”

    该劝的张大夫也劝过了,一辈子和病人打交道,还是第一次遇着这么麻烦的病人,当年老侯爷死后老夫人意志消沉,可是那时候已经将侯爷生下来了,张大夫往深了想,依着老夫人的脾性,如果老侯爷死的时候侯爷在她肚子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生下来的。

    黎婉也无可奈何,张大夫搬了根凳子坐下,试图与黎婉说说话,“侯爷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不听话,老夫人为此食不下咽,倒不是责怪侯爷,而是觉得对不起他,如果老侯爷在的话,有老侯爷看着,侯爷不会那么皮了,为此,老夫人黯然神伤了许久,还是有次被侯爷撞见了,才好了起来,侯爷以毒攻毒的法子用得好,老夫人心境开阔了不少,夫人,您比起老夫人幸运很多了,成亲后,您与侯爷没怎么分开过,基本也不会吵架,老侯爷与老夫人那会,吵吵闹闹都过了好些年……”

    张大夫顿了顿,语速有些快,“他们不争吵的时候老侯爷基本在外边打仗,小侯爷生下来没过多久老侯爷就去了,老夫人一个人带着侯爷长大,夫人,想想您现在,侯爷好生生的活着,宅子里没有糟心的事,您要是不保重,侯爷回来了,看着这样心疼您不说,怕要自责一辈子。”

    黎婉全身没力气,闭着眼,小脸苍白,张大夫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小侯爷小时候的趣事多,您要是吃得下东西了,老奴冒着被侯爷责罚的危险也要讲讲他以前的臭事。”

    黎婉想说她已经听秦牧隐说过了,眼缝中,张大夫担忧的表情让她心下一紧,换做秦牧隐,担忧她不说还会责罚她的吧,在秦牧隐眼底,她每一次不好好照顾自己他就会冷着脸。

    张了张嘴,无力道,“张大夫,我清楚了,你先下去吧,我先睡一觉。”

    张大夫怎么敢离开,索性黎婉一直在内室,张大夫就守在外边,一个时辰后,紫兰满脸喜色地走了出来,声音打着颤,眼角泪花闪烁,“夫人要吃东西,快给夫人端饭菜来。”

    饭菜一上桌,黎婉瞥了眼又开始干呕,紫兰着急,以为她还是吃不下东西。

    “紫兰,将这些撤了,我想喝点清粥和拌黄瓜。”

    紫兰喜不自胜,急忙出门吩咐了,现在寒冬腊月,明日就过年了,哪儿会有黄瓜,不过得了吩咐的全付仍然很开心,让人出去寻找黄瓜,不管什么,只要是黄瓜就好。

    下边的人,人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全付看着到处搜集来的黄瓜,甚至还有去乡下找来的泡黄瓜,全付将所有的搬去厨房,“李妈妈,你看着弄,黄瓜干,腌黄瓜,泡黄瓜,黄瓜粉,都有,你觉得夫人想吃什么?”

    李妈妈没说话,夹起黄瓜干尝了一口,颜色不太好,皱皱巴巴的,摇了摇头,接着尝了一口腌黄瓜,面有喜色,不过放心碗里时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黄瓜粉的黄瓜味最重,不过,李妈妈直接摇了摇头,夫人要吃的拌黄瓜,黄瓜粉连黄瓜的影子都看不到,怎么能给夫人端去,接着,揭开罐子看了眼泡黄瓜,脸上有了笑,夹起一根,切了一小块下来,尝了口,味道不怎么好,不过清脆可口,李妈妈点了点头,全付如释重负。

    李妈妈将泡黄瓜夹出来,夫人闻不得腥味,李妈妈倒了点醋和花椒油下去,搅拌两下,赶在盘子里。

    中午黎婉喝的一碗粥吐了些,不过,明显没有之前剧烈了,张大夫一直守在外边,晚饭,黎婉喝的仍是粥,还有一盘拌黄瓜,紫兰还犹豫了会,这么冷的天!吃下肚会不会冻着了,张大夫说只要夫人自己愿意吃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可能黄瓜下饭,黎婉喝了两碗粥!一小碟黄瓜全部吃完了,紫兰去旁边给张大夫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张大夫守着,等黎婉呕吐后再给她把脉,到了半夜也没听到动静,张大夫松了口气,不过不敢掉以轻心。

    翌日一早就去了正屋,紫兰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收拾,拉着他走到一旁,“张大夫,昨晚夫人没有呕吐,半夜也没有醒来,现在还睡着了,我看着那个黄瓜不错,正准备和大管家说声,让他多收集一点来。”

    张大夫松了口气,“你守在屋里,有什么吩咐门口的小丫鬟去就是了。”说着,张大夫朝门口的丫鬟招了招手,黎婉现在身边离不得人,紫兰最好必要离开半步。

    黎婉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脑子有些迷糊,睁开眼,紫兰趴在床边,一动,紫兰就醒了,黎婉仰头,“我昨晚没有呕吐?”

    紫兰点了点头,一脸的疲惫瞬间被欣喜掩盖,“夫人,您还要吃黄瓜么,我去和厨房的说一声?”

    黎婉摇了摇头,“我想吃面条!”

    黎婉起身,欲穿鞋下床,紫兰阻止了她,张大夫说夫人现在的情形不适合下床,“夫人,您好生休息,什么事吩咐奴婢就是了。”

    黎婉瞬间就明白了,看了眼肚子,原来,她的身子已经不好成这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