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上古佛塔名锁天

白药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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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赋怀渊刚刚遭天雷之刑,身体还未恢复,苍吾鲁莽,不仅早已身负重伤,并且一见阴鬼树便怕成那样,以他那段“过往”来猜,他应是不会对这些幽魂下狠手的。而我……就更不堪一击了,残了手臂,还得一刻不休地吹引魂曲。

    苍吾脚下一空,重重摔了一跤,惨叫声过大,似乎将四周围绕着的魂魄给吓着了,四处散开,乱成一团。少顷,复又合拢,重新将我们给围着。

    如此行了数丈,愈发诡异。

    这些魂魄只是绕着我们飞舞,并没有进行攻击,反大而……像是护行。

    它们受了乔孽的命令在此保护我们?

    心中疑惑更深。

    路上渐渐起了白雾,清清淡淡,复行数十步,一团浓厚的月光白现于眼前。

    赋怀渊低首,对我轻轻点头,我笑了笑,曲未息。

    苍吾瞧出端倪,应是猜出那便是出口,双眸一闪,飞身率先钻进了白光团里。赋怀渊抱着我,跟了进去。

    “娘亲,爹爹……”

    朦胧间,听到粥粥的声音,我睁开眼,赫然看到了一座威严佛塔。

    此塔以金刚石作塔基,九阶倒垂,阶两旁燃着闪烁的灯盏。塔身以黑色木料为筑,主塔高九层,周围又有九座群塔围绕而立,似九支倒着的书文习字的巨笔。巍然耸立,飞入云霄。

    曦轩相映,金碧灿然。

    这便是锁天塔。

    ——锁尽三界仙神鬼魅的正义之塔,锁断三界众生自由的恶魔之塔。

    我动了动,除右臂空空如也外,并无其他不适。仙灵咒血是祸是福,不仅能医世间疾命,更能在转瞬间令我的身体康健如初。

    “月儿?可还好?”赋怀渊清朗的声音传了来,我笑了笑:“嗯……没什么大问题,你呢?”

    “我很好。”

    “老赋,我似乎听到粥粥在喊我。”

    “是粥儿……”

    赋怀渊搂着我原地转身。随着他的动作,八角佛塔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定睛再观之时,入目尽是斑痕累累的湘妃竹,片片青如烟黛。竹下绿荫铺地,地上生着墨绿苔藓。粥粥浑身裹得洁白无暇,雪人似地朝我们飞滚而来。赋怀渊将我放下地,单手搂着,伸出空着的手,将粥粥抱了个满怀。

    “爹爹,天雷刑罚着实厉害,粥儿搬了好些救兵来,粥儿是不是很聪明。”

    赋怀渊骨节分明的手将粥粥的脑袋一拢,稍用力,便将粥粥的脸紧贴上了他的胸膛。声音温和净雅,“粥儿,都是爹爹不好,让你跟娘亲受苦了。”

    粥粥眼泪朦胧地抬起头,“爹爹,你才抱我一瞬,我就喘不过气来了,娘亲的耐力真是强啊。”

    我用长笛响了下粥粥的头,“臭小子,还是那么欠揍!——对了,在锁天塔内被天雷之气击伤,可有事?”

    “一点事都没有,我跟娘亲一样,壮着呢。”

    “没事就好,老娘担心死了!来,亲一个。”

    “……不要啊!”

    粥粥惊得跟只兔子似的,从赋怀渊臂弯中飞蹿了出去。“娘亲每回都亲人家那里,人家那里是留给未来娘子的。”

    “……”

    我甚为无语,赋怀渊浅笑,抚了抚我的发,将我抱着,腾升而飞起,落身于锁天塔的顶端。放眼而望,不由一惊。

    雪世黑衣长发立于竹上,右脸上的金色祥云面具将他的一切神思尽数遮挡。灵澈一袭红衣,玉雪清灵地站在雪世身侧,眼带笑意地挥手同我们打招呼,头上插着的鸟羽因她的动作,一颤一颤,颇为有趣。雪世冷冷瞧了她一眼,她立即垂下眼眸,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我笑笑:“灵澈,我们不怪你。要不是你将我哄骗入锁天塔,万神图又吸我魂魄重入盘古灵墟,经历混沌之劫,我也不晓得五百年前,我曾做过师父一日一夜的娘子。”

    “锁天塔有新进之物,苍尧才现身为塔加强封印,我也是迫不得以出此下策……嘿嘿……”

    雪世虚空抬手,朝锁天塔一抓,细细碎碎的红色光点自塔内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灵澈正说着感激我的话,一瞧雪世手中之物,大惊:“苍尧,你将石钥送给谁了呀?他竟这样糟蹋,碎成这样了都!他知不知道这是你的……”

    “闭嘴!回殿。”

    雪世挥起一道金色灵光,将灵澈强行带离。

    我嘿嘿傻笑两声。

    雪世,我符月对你不住,日后有何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站起身,瞥见乔孽双手环胸,远远地观着,暗红色的劲装长袍将他映衬得如苍空下的血鹰,魅惑冷戾,慑人心魄。

    乔孽见我在打量他,唇上翘如弯月:“姑娘,你受过天雷之责,却仍是容色盈盈,若临秋水,叫本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我将长笛往他飞掷去,单手抱上赋怀渊的颈,“乔孽,我们又闯了阴鬼树林,再一次对鬼界手下留情,要不然你现在可成了空头冥君咯。——那什么,你救过我两次,我放过鬼界两次,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乔孽剑眉一挑:“哦?我倒想看看,你将本君伤着了,司月上神是何反应。”他懒懒打了个哈欠,半垂眼睑,“好了,既然你们平安出塔,身体无碍,本君还有事先走了。”望一眼赋怀渊,眼色沉郁,“别忘了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

    赋怀渊轻点头。

    我忙转头问他,“老赋,你与乔孽有什么约定?是不是跟我们出塔有关?”

    未听到赋怀渊答话,反倒传来玉藻的声音:“你被万神图吸入魂魄之后,帝尊曾向鬼界冥君求助,至于他们之间发生过何事?玉藻便不得而知了。”

    空中传来玉藻花香,淡粉色的人影现于半空之中。

    我偏过头去,不愿意看见她。

    玉藻泰然自若,继续道,“玉藻为姐姐出塔一事,也尽了不少心力,姐姐为何不正眼瞧一瞧玉藻?”

    “瞧个屁!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当初在盘古灵墟,是不是你骗走了我的月光石引?”

    “是姐姐送玉藻的,可不是玉藻骗的。”

    “少狡辩。若木生性单纯,容易相信你,要是换作老娘,老娘拿去喂苍吾,都不会给你。”

    “姐姐现在能慧眼识人,证明那些经历令姐姐长大了、成熟了,姐姐应该感谢玉藻才是。其实,玉藻也是方才才记起五百年前之事,要说这事,帝尊和玉藻……”

    “玉藻!”

    赋怀渊断喝一声,伏灵剑出鞘,抵上玉藻的咽喉。

    玉藻刹时吓白了脸,“帝尊,玉藻知你心中所思所忧,玉藻不再提了,玉藻告退。”飞身欲走,又回过身来,期期艾艾,“帝尊,七年之期……”

    “七年后的今日我来寻你。”

    “好。”

    “等等!”我霍地起身,将那把未沾血腥便想折返的伏灵剑握住,冲到玉藻面前,恶声道,“想走,先被我刺一剑再说。”

    “你……”

    “玉藻仙子记性真好啊!在大澈国皇宫,你捅了白长泠一剑。”

    “那个新帝?长生上神?”

    “没错。”

    “他现在已身死而回神身,早忆不是当初的白长泠——你难道是想回刺我一刀么?”

    “正是!”

    我以伏灵剑为笔,迅速在虚空画下符文,青烟自符文间流出,将玉藻困住,她愣住,“你的术法进展怎如此之快?”

    “不关你的事。你只需受我一剑,其他的事我概不追究。”

    “月儿,不可伤她。”赋怀渊突地横于伏灵剑端,右手握在了剑刃上,剑锋顿时将他的手划破,赤红的血液涌出,落于地面,滴答作响。

    时间仿若静止,风轻起,微妙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赋怀渊同乔孽和玉藻之间,分别做了怎样的承诺?

    玉藻舞动衣裙:“姐姐,你看,不是玉藻不肯悔过,是帝尊不忍心叫玉藻受伤。”

    赋怀渊侧首,冷冷望着玉藻,厉声道:“还不快走!”玉藻朝我抛了一个媚眼,粉衣一拂,翩翩然走了。

    我恨恨将伏灵剑入鞘,“老赋,我坚信你跟玉藻之间没什么情根,可是你这样护着她,是不是她以什么事情相要挟?”

    “月儿,我赋怀渊生生世世相护的人,唯你一人。”

    “还有咱们的儿子,粥粥呀。”

    “粥儿是男子,不应仰仗于我们,而当顶天立地,为他心中所爱筑起一片城池。”

    无论多大年纪,粥粥都是我眼中的小孩子,我若有能力保他一生无忧,自然无需他辛苦去平天下。——这就是父亲与母亲对待子女之事上,所拥有的不同的思想与感触吧。

    “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我摆摆手,“对了老赋,万神图呢?”赋怀渊自袖里将万神图拿了出来,递给我,我接过,喃喃自语,“我有一事不明,你看,既然我们能以鬼道轮回出锁天塔,为何雪世一开始不用?他不是个喜欢看他人笑话的人呐。”

    “或许万神图中有答案。”

    “嗯。”我将万神图如山水画一般展开,画中并无一字,“要怎样才能完全驾驶这图呢?”

    赋怀渊默了默,“试试用你的血。”

    “我的血?”

    “若木相守万神图而生,你的血比我的有用。”

    “好。”

    我嫌再在身上添一处伤口,实在难看,于是以仙灵为锋,划破了右肩的皮肤,血溢出,我接了几滴,抹到万神图上,心里念着方才的问题。青色灵光大现,空空荡荡的万神图上,现出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栺,我揉了揉眼睛,仔细辩认。然而,看了老半天,虽然每一个字都识得,可是拼凑起来的意思却全然不懂。遂递给赋怀渊,他瞄了一眼,便点点头,似是恍然大悟,我忙追问他是何意,他花了半柱香功夫,同我解释清楚其中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