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世间百态情为终

白药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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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得都叫老娘不忍心虐待了。哎……老娘天天苦练,仙法大进,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砍砍。”我丢了那方绣得一塌糊涂的绣品,抚摸赋怀渊修长的手指,“老赋,你算出来玉藻在哪里了么?老娘现在的法力比不比她高了?”

    “两日之内,她会来找你。”

    “这下老娘就放心了。话说……到时候你会帮我,还是帮她?她毕竟是你‘远古时期’未过门的妻子,老娘真的很忧心。”

    赋怀渊将腰间伏灵剑解下,递到我手中。

    我眉开眼笑:“亲亲帝尊师父,老娘真是太爱你了!”

    “啊!”

    粥粥蓦地惊呼出声,我转头去瞧,但见他颤抖着手,指着窗下,“娘亲,是叶天息……”

    “怎么?他和姻禾才过一夜,就沦落到乞讨的地步了?”

    “只有他一个人。”

    我一听,忙俯身去看。

    乱糟糟的人群一侧,叶天息戴着黑色的斗笠,遮头盖脸,匆匆走过。

    “老娘去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抬脚往楼下跑去。

    叶天息已转过屋角,我施仙诀瞬间追至他面前,将伏灵剑一横,拦住了他:“叶天息,老娘的儿子好不容易才大度成全了你们,你何以一人鬼鬼祟祟的离开?姻禾呢?”

    “姑娘,你认错人了……”

    “休要狡辩,你化成灰老娘都认得。”

    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利用她出宫而已。”

    “你若不爱她,背着她的琴做什么?”我探手至他的肩头,将那黑皮包裹着的琴扯了过来,“你的琴早已在牢中被折成两段,这把琴是姻禾的……”古琴的左下角,刻着“息”字,是姻禾专门找巧匠制的一把同叶天息一模一样的琴。

    叶天息将斗笠掀去,露出满脸卧蚕似的疤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我愣住。

    怎能忘了他虽被姻禾治好了伤,可那“妃子笑”所留下的印记,却是永远都抹不掉的?——叶天息容貌尽毁!可是叶天息,姻禾的幸福就是能跟着你啊,你这呆子,怎么就不明白!

    从来只有女子极为在意自己的颜容,哪料男子的想法也是一样。

    我自嘲笑笑。自认没有司楹貌美,没有玉藻仙灵,可我却并不认为唯有样貌,才是女子之根本。心之善,言之意,皆是衡量女子的准则。

    依然是那句话:我即便被三界所恶,只要赋怀渊不离开我,我便不会自卑,而先行放手弃了他。

    然则世人多以貌取人,委实可悲。

    眼下既然叶天息心意已绝,我亦无可多说,抬手捏诀,下了一道仙灵之术在他身上,保他平安回家。

    “叶天息,好好活着……若有朝一日还能与姻禾重逢,不要再辜负了她。”

    “多谢姑娘。”

    叶天息走后,我回屋将这事跟粥粥一说,他“啊”了一声,将方才撒出去的银钱全部变作了尘土,若得窗外楼下众人惊疑,慌乱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还未及问他这是何意,他拿了件外袍,念仙诀,消失了。

    必然是去了皇宫!

    我与赋怀渊相视一笑,跟了去。

    “姻禾、姻禾你醒醒啊……”

    我俩刚一现身,欲进姻禾的屋,便听见粥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到里头一瞧,正见姻禾挂在房梁上,粥粥抱着她的脚拼命地往下扯。

    姻禾的身子被粥粥这样一扯,怪异地扭曲着。

    我心里一紧:“粥粥,你急糊涂了?这样拉,没死也被你弄死了……让开!”我凝仙力于指间,化成利剑,划断了绕在姻禾脖子上的三尺白绫。

    粥粥抱着姻禾,迫切地将仙力渡入她的体内。

    我回眸间,余光瞥见桌上放了一封信,拿起,是叶天息所留,上头写了两行字:若有来世,定不负卿意。

    字迹清秀婉媚,一如那年窗下信手拨琴弦的青衣少年。

    “爹爹、爹爹,你快来看看,姻禾怎生没有呼吸?”粥粥抱着姻禾的脑袋,向赋怀渊求来哀伤的目光。

    赋怀渊淡淡摇了摇头,未语。

    粥粥又望向我:“娘亲,仙灵咒之血不是可以医治世间百病么?”

    “儿子,仙灵咒血可医世间百病,可无法起死回生啊。”

    “我们不是神仙么?神仙都不能起死回生,当这个神仙有何意义?”

    我心口一阵绞痛。

    都说母子连心,看来此刻,粥粥的心底是极其难过的了。可是,即便他如斯难受,却仍是没有哭泣,愣愣地抱着姻禾早已冰冷的尸体,一动不动。

    赋怀渊广袖长袍负手而立,黑如墨的发用碧玉龙头簪盘在头顶,月白色的衣衫藏在月光中,若隐若现。要不是这衣服不是玄黄色,我当真以为他这是将要帝王临朝。

    眼眸低垂,抬手一扫衣袍,玄纹云袖扬起,他席地而坐,一团柔白的光亮自他的掌心飞出,将他原本就清俊的脸映衬得如古雕刻画。在柔白的光中,一架古朴的七弦琴凭空出现于他的身前。

    他抚手入琴,行云流水般地拨弄七弦。

    帝王宫里,平息宁神的音律舞成一段动人的乐章。

    我不由止了心跳。古话说字如其人,听音辩心。能弹得这样一手好曲调的赋怀渊,想必心性该是澄澈堂亮的。

    “粥儿,你累了,睡吧。”

    一曲终了,赋怀渊挥起一片月白的光,将呆滞的粥粥的思绪散去。我忙去搂过将要昏睡的粥粥,无奈了望了望姻禾,同赋怀渊一起回了客栈。

    次日午时,粥粥醒来,依旧呆傻模样,我气急,揍了他一顿,他小嘴一扁,扑进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娘亲,如果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都救不活,我情愿不当神仙!”

    “我以前常想,做小孩子多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做错事会被人原谅,难过了有人出头,可是现在,我头一回……头一回如此痛恨仙灵咒!它叫我生不得,死不得,永远披着这副皮囊,做个假小孩!”

    “姻禾心地纯良,到头来却一生悲苦不得善终,老天为何这样不公?”

    “我不要当什么神仙,只想跟个凡人一样去成长,去感知万物,去承受世间百态,去尝酸甜苦辣,哪怕是生离死别,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人老去、死去,而自己却永远处于那个年岁里……”

    “我的心早已经不止五岁了啊,娘亲……”

    看着他哭得这副模样,我更是揪心的疼,跟着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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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姻禾死去,粥粥消沉了一个昼夜,第二天清早,他便又恢复如初。嗜睡,贪吃,爱嘲笑我。可我知道,那个曾单纯得为了吃到一只鸡腿而乐上半天的粥粥,已经消失了。

    随着姻禾的葬礼,一起埋在了黄土下。

    我和赋怀渊谁也未揭下粥粥伪悦的面具。或许只有这样,粥粥才能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长河里,为自己寻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知……天界九重那众多神仙,鬼界九幽那诸多鬼魅,是否亦是如此?总为自己制造一份执念,铸起一重围城,造一张面具,年岁渐长,活成年少的自己最讨厌的姿态。

    感慨颇多,日子却清如止水。

    一晃两日过去,玉藻仍是没有出现,我推开隔壁房门,去找赋怀渊的岔,惊见里头坐了一位红衣红发的美艳姑娘。

    她头插雀翎,手腕上套着银钏,回眸间,雪肤碧眼,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袭来,妩媚娇憨。

    我指着她,仿似抓到赋怀渊偷情未果,浑身颤抖不已:“老赋!你对得起老娘么!你竟然如此重口味,在屋里藏了个西域姑娘解馋!”

    解馋倒也罢了!关键这姑娘长得还比老娘好看百倍!

    老娘不服!

    西域姑娘站起身,赤足上的银钏随着她的动作轻敲出声,清脆悦耳。

    “咦?”她说罢,复又摇摇头,“性子怎变了如此之多?”

    我冷着脸,酝酿心中汹涌成海的怒意,赋怀渊轻咳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将我揽入怀中:“灵澈,她这般心性也挺好。”

    “哈哈哈哈……是、是挺好。”

    赋怀渊抚了抚我的发,“月儿,她是灵澈。”

    我抬首,对上赋怀渊淡淡的眉眼,而后把手举过头顶,踮脚,勾住他的颈项,“老赋,你要敢脚踩两只脚,老娘废了你!”转眸,把下巴一抬,朝灵澈道,“洋妞儿,你别想打老赋的主意!他是老娘的人!”

    “若我抢呢?”

    “除非我死!”我手自额前划过,密密缠缠的灵力化成一张淡青色的大网,将灵澈团团围住。

    灵澈丝毫没有被我的吓气到,反而一挑眉,爽朗大笑不止。末了,从头到尾将我扫了一遍,点点头,不知是戏谑还是真心欣赏,道出了这么一段话:“容貌丝毫未变,依然是轻灵秀丽、仙姿纯婷,不过……以前的她可说不出这等磅礴大气的话!粗暴、霸道、蛮横无理,这样的她,我喜欢。哈哈哈哈……”

    我瞪了她一眼,注视她身上的灵网,念起仙诀将网收紧,满意地听到她的呼痛声,我得意地笑:“识相的快走,不然老娘要你好看”

    “月儿,莫要胡闹!”

    赋怀渊淡淡道了一句,挥手将灵澈身上的灵网给撤了去:“你不能伤她。”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你什么人?”

    灵澈咯咯直笑,把我手一拉,出了赋怀渊的房间,来到屋前长廊:“符月,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连帝尊都不敢伤我。”顿了顿,又道,“嗯,也不是不敢,是不会。”见我震惊,她低头一笑,顽皮而天真地学赋怀渊那般,在我的头顶抚了两下,“我这次来,是为你们送‘情丝’的。”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快别这样瞅我,你这双眼睛叫女人看了,都会瞬间爱上你。”她翻掌遮了下我双眼,道,笑了笑,道,“你可知锁天塔?”

    “紫微上神雪世所管辖的地界内,有一处锁天之塔,不知是否一样?”

    “对对,就是那塔。盘古开天之时形成,预警三界祸事,可锁仙、人、鬼”。——我那可怜的夫君便是被这破塔给锁了。你们要是能让我跟我夫君讲几句话,我便将‘情丝’赠予你们。”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与我夫君之间历经三世情劫,这‘情丝’对于你们来说,非比寻常吧?”

    “你说锁天塔可锁天下苍生,我如何进去?又如何出来?”

    “这个不难……我方才已经同帝尊帝讨过了,他将万神图借给了我,你看……”灵澈从袖中取出一个墨玉画轴,横在我面前晃了两下,又放回袖中,“帝尊教了我使用万神图的法子,我用它将你送进锁天塔,你在塔内找到我夫君,将这枚香囊交于他,便成了。”

    “如此简单?”

    “帝尊都答应了,你怎还怀疑呢?”

    我下意识地望了眼赋怀渊的房间,正瞧他迈脚而出,见到我,弯唇浅笑。

    “那好吧,灵澈,我愿去锁天塔。”

    话音刚落,灵澈眼里狡黠的光一闪,迅速拿了个颗紫檀佛珠在我面前一晃,我双眼一黑,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