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信手执琴为哪般(第二更,晚8点三更

白药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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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来寻去,在满山遍野的珠宝堆上,锁定了一枚白色的锦囊。锦囊上头绣着花叶藤条,依稀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问赋怀渊:“那是不是澈华殿门前的藤叶?女祭箜篌上也是这种花叶,还有你画的那幅画……帝尊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赋怀渊皱眉思了少顷,缓缓摇头。

    走到最里一面墙前,见赋怀渊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眼看便要撞了上去,我吓得闭起眼,过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仍被赋怀渊牵着在走,忍不住睁开一只眼,打量。

    日落时分,四处杂草丛生,缠至人的腰迹。

    这便是……出来了?

    仔细辨认,依稀是花间城郊我那间旧屋前的树林。松开赋怀渊的手往前跑了几步,见一幢摇摇晃晃的小阁楼,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破败不堪。为何才过这些日子,这里已荒废成这般模样?

    粥粥苦哈哈在一旁道:“娘亲,你们在万神图中呆了十载。”

    我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进一出,万神图竟然叫时光悠悠,晃过了整整十年!

    来不及思想,粥粥将我和赋怀渊的手拉着,口念仙诀,身腾而起,待落时,已然在了皇宫。

    紫金微沉,上千辆马车在皇宫朱雀道上缓缓前行,每一辆马车旁皆站着四名粉衣宫女,她们手执大红灯笼,满脸喜悦。其间一方大红花轿,颇为喜艳。

    红妆锦绣,公主出嫁当真是气势不凡。

    粥粥急红了眼,将我们的手一甩,身也未隐便冲到那花轿前,引了仙诀,一下将花轿劈成了两半。而后欺身上前,将新娘子自废墟中拉了出来。新娘子头顶凤冠垂下用来遮面的黄金流苏,随着身形晃动,相互轻敲,发出悦耳清音。

    我微眯着眼。

    瞧这新娘子的身形,当是二八年华。

    粥粥抬手去欣新娘子的凤帘,新娘子颤抖得厉害,粥粥因身形不够高,慌了,一脚踹在新娘子的后膝弯上,硬生生叫人家姑娘给他当面跪了下来。

    凤冠上的玉帘被完全启开,粥粥一瞧,愣了……

    这公主,不是姻禾!

    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会儿该说些什么来跟白长泠解释呢?说粥粥喜欢令妹,误以为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所以才会劫了新娘子,毁了花轿。并且,求他把妹妹嫁给我儿。这样一来,白姻禾成了我的儿媳,那白长泠岂不就……哈哈!当真有趣啊!

    赋怀渊走上前走,将粥粥抱了起来,单手凝结仙术,将被毁坏的花轿重又制好,散了迎亲队伍方才的记忆,隐了身,牵着我来到了一处清静之地。

    “粥粥,不是老娘说你,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冲动啊?怎么一看到大红嫁衣的姑娘就挥了灵力打过去?把人家姑娘打死可怎么办?你斥了花轿事小,将人劫出也罢,你喜欢姻禾不应该如此暴力啊!你瞧瞧你踢那新娘那一脚有多重!万一真是姻禾可怎么办?”

    我对着低垂着头的粥粥教导了半个时辰,后因口干而中止。

    这样骂着也不是个事儿,我与赋怀渊商量了一下,便去找姻禾。哪料我们到找姻禾时,她并不在原先的锦若宫,而是在一处荒院。

    我们到时,姻禾在一间结满蜘蛛网的黑屋子里,古琴为伴。

    粥粥现了身,一脚把屋门踹飞,跑了进去,抓起姻禾的手:“小风筝,你怎么了?谁干的?你告诉我,我杀了他!”

    姻禾停下拨琴弦的手,茫茫然抬头,“小朋友,你是哪位朝臣家的小公子?可是迷了路?”

    “我……我是……”

    粥粥身子巨震,松开姻禾,后退一步,抵了在我的身上。

    我拍拍他的肩膀:“粥粥,姻禾已经长大了,她今年十八岁,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小风筝了。”

    姻禾站起身,她并不能看见隐身的我和赋怀渊,只能望到现了身的粥粥。

    她在粥粥面前蹲下,思想神色仿似八旬老人,颇为有些老态龙钟之感:“小朋友,你长得好像我儿时的一个玩伴。”顿了顿,转身,走近床旁,探手枕下,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递到粥粥手中,“这个是十年前他赠给我的。”

    粥粥接过。

    墨玉为衬,珠翠以缀,正是那日救治好姻禾后,他送给她的那只雏凤。

    我挡住了欲发火的粥粥,轻声安慰:“别冲动,先了解清楚发生了何事。”粥粥极不情愿,以密语传音于我:“事情没有发生在娘亲身上,娘亲当然不着急。”我喝斥他,“臭小子,老娘的话都不听了!”他乖乖闭了嘴。

    我用胳膊肘碰了下赋怀渊:“老赋,万神图能不能窥探人心所思?也就是将姻禾此时心中的想法展现给我们看?”

    “可以。”

    赋怀渊将万神图取出,徒手打开,白色灵光自万神图涌出,将姻禾围住,姻禾被定格在原处不得动弹。

    时光悄然流逝,我们自姻禾木然的脸上,看到了一段悲情的故事——

    白长泠才将登基称帝那年,被他攻获的城镇不计其数,烽火平息后,有官员私自将战俘进行买卖。白长泠得知,派兵围剿,哪料那些官员将所有俘手脚捆住,绑上石头,沉于大河,毁尸灭迹。白长泠亲自迎救,只来得及救下一对姐弟。

    姐姐叶天灵,年十五;弟弟叶天息,年十岁。

    叶天息极擅抚琴,身上常年背着一把长乐琴,十指轻挑,清欲灵音。可是……他空有琴技,行走在宫中却全然没有为人奴仆的模样。日日弹凑亡国之曲,夜夜挂三尺白绫于屋前檐下,以缅怀以故的亡魂。宫人屡劝不听,好在白长泠那时新朝初建,日理万机,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白姻禾得知此事,心疼这对姐弟的遭遇,担忧叶天息这般倔强的性子会惹来杀祸,届时便由不得白长泠不杀了。

    她将叶天灵从别的宫中要了来,明里当作使唤丫头,实则以姐姐之礼相待。她想叫叶天灵去劝劝自己的弟弟,叶天灵唯唯诺诺应承下来。

    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那日亥时,白姻禾夜不能眠,起身于庭院,独自以轻扇扑流萤。俄顷,她听见铁链击地,声声响起在院外,从半合的宫门缝隙中,她看到了一个青衣长衫的少年。他背上背着一架古琴,只身一人路过锦若宫前的大道,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每行一步,镣铐便在皮肉上蹭下一道血痕。

    姻禾望着,年幼的心突地泛了疼。

    负琴的少年似是有所感应,微转头,望向白姻禾这边。愣了愣,却也并不行礼,回过头,默着脸走过。

    镣铐击地,峥然作响。

    姻禾在少年回眸的刹那,红了脸颊。

    下一刻,她做出了一件改变此生的事——她打开宫门,偷偷寻了少年而去。一路跟到白长泠的寝宫。既然是她大哥的寝宫,她便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同候在门外的内侍周旋:“方才进去的那人是谁?”

    内侍惶恐地行了跪礼:“回禀公主,此乃战俘叶天息。”

    “是他……”姻禾年幼的心上,刻下了一个名字。

    “呯……”

    在这深夜里,自白长泠寝宫内传出的碗瓷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姻禾吓白了脸:“里头发生何事?大哥从不发这样大的火。”

    内侍细着嗓子回道:“定然是那战俘不肯将亡国之曲,换成太平盛世的昌调。”

    “我去瞧瞧。”

    “公主,夜已深……”

    “放心。他是大澈帝王,亦是我亲大哥,有何事发生,本宫替你担着。”

    姻禾锦袖一甩,推开了门。

    白长泠一袭明黄朝服,高坐于方椅之上,神色冷然凌厉:“叶天息,朕赐你宫室,升你为乐官,你何以如此冥顽不灵?”

    叶天息跪于地,倔强傲然。在他周围,碎了一地白瓷清水。

    白长泠抬头,瞧见姻禾,一怔,假斥,“姻禾,你身为一国公主,何以如此不懂礼数。”

    姻禾一步跳进白长泠怀中,挥着藕白的胳膊捶了他一拳,撒娇:“大哥,这里又无外人。人家睡不着,你给人家说说符姐姐的故事好不好?”

    “她已离开数月,你不是不知。”

    “那你给人家讲讲你爱符姐姐有多深?”

    “姻禾……”白长泠朝一旁瞥了一下。

    “嗯?”姻禾大眼睛忽闪,顺着他的目光,似是这才注意到有一个人跪在那里,佯装惊诧道,“呀!大哥,这位小哥哥长得挺可爱,不如把他赐给姻禾吧?姻禾刚好想学琴了呢。”

    “莫要耍小孩性子。”

    “不嘛!大哥,他长得好看,很合姻禾的眼呢。而且,姻禾要学琴,学琴……”

    “好好好,依你。”白长泠自袖中拿了一串铜钥匙递到姻禾手中,“我看你今夜,是特意为他而来吧?也罢……他虽性子孤傲,但琴技绝佳,你若学得一招半式,倒也能为国添光。”

    “多谢大哥。”

    姻禾朝白长泠行了一礼,抬脚走到叶天息身旁,蹲下身子,轻抚他脚上的镣铐,双目闪着泪光,“很疼吧?”

    叶天息一愣,偏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