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澧水渡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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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深秋太阳,像着了魔似的,红得像火箭一样地射到地面。不远的地方,在小河那边,一切都是辉煌灿烂。偶尔,微风掠过,吹皱了原野,一层光辉笼罩着田间地头和美丽的村庄。

    贾副局长带着调查取证组的全体成员,乘车来到玉湖坪大队黄家嘴生产队后,把车停在相对比较安全,比较隐蔽的刘家洛潭潭边的柳树下后,他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会议上,他简单地安排了一下工作任务后,就将工作组的七名同志分为三组:第一组:杨威声、赵桦,负责黄家嘴、银杏塔、狗脚峪和红家湾四个生产队调查取证工作;第二组:朱云清、田自耕,负责朱家坪、谷家塔、野鸡湾和钟家漯四个生产队调查取证工作;第三组:黄道其、黎有良和贾副局长本人,到玉湖坪大队最远,全是山路的栗子苞、王家箩、花香弯和马鞍子四个生产队调查取证工作。分工完后,各小组分别赶往自己负责调查取证的生产队,开始忙碌起来。

    玉湖坪大队今年的秋天很美。不仅仅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溪,欢唱着缓缓地流过;颜色和形状各异的树叶飘落下来,轻轻地拍打着大地妈妈那细嫩的皮肤之美,更是美在玉湖坪人的脸上。那一张张洋溢着丰收喜悦的脸上。

    半个小时过后,朱云清和田自耕俩人,来到了距大队部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看见一位正赶着牛回家的六、七十岁的老人。他俩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后,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追上了老人。

    “大伯,完(我)想耽搁蔫(你)一点儿时嗝(时间),要得啵(可以吗)?”朱云清首先问道。

    “要耽搁好久时嗝(多久时间)?”老人毫很爽直地说。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朱云清说。

    “说好了哈,就二十分钟。”老人说。“时嗝(时间)一到,完就走哒哈(我就走了啊)。哈……哈……哈……”

    从老人苍老的笑声中,朱云清和田自耕感受到了他那内心的喜悦。同时,他们想,按说六十以上的老人,基本上就不参加集体劳动了,难道显贵这狗日的,还要强迫老人们一起参加集体劳动?于是,他们决定从时间这个问题着手,旁敲侧击地奔进主题。

    “老人嘎(老人家),蔫(你)今年高寿哈?”朱云清问道。

    “过几天,就七十岁了。”老人家说。

    这位老人,名字叫谷忠林,今年七十岁。个子不高,头发花白,饱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双温和的眼睛,总是闪烁着乐观的光芒。

    “哦。蔫(你)老人家觉得现在的日子乃么样(怎么样)?”田自耕问。

    “很好哈(很好啊),尤其是汤书记歹的歹几年(尤其是汤书记干的这几年),乃个(那个)日子过得哈(啊),一年比一年强。”老人家谷忠林毫不犹豫地说。

    “老人嘎(老人家),蔫(你)可以给完们(完们)港港啵?”朱云清问道。

    “好哈(好啊)。”谷忠林满口答应着说。“汤书记歹个人(这个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干部。完们(完们)玉湖坪大队能有歹样的(这样的)好当家人,是菊花娘娘显神哒。”

    “蔫老人嘎能具体给完们港港啵(您能给我们说具体点儿吗)?”田自耕问道。

    “要说汤书记做的事儿哈,三天三夜港(讲)不完。他歹个(这个)有‘三善,心善、面善、做事善。”

    “乃们港(怎么讲)。”朱云清问。

    “蔫们(你们)不是完(我)玉湖坪大队的吧?”谷忠林问。

    “是的哈(是啊)。”朱云清说。

    “难怪哈(难怪啊)。”谷忠林说。“如果是完(我)玉湖坪大队的,没得晓等(没有不知道)汤书记的。”

    “嗯。”朱云清点点头。

    “汤书记在没当书记前(汤书记上任前),完们(我们)大队那个穷哈,就是过年(春节),全大队没得几个不穿补吧(补丁)衣服的。歹个事儿还不算么得(这件事不算什么),一年四季没七(吃)一餐饱饭。”谷忠林叹了一口气说。“唉……,不是完们(完们)不想七(吃)饱饭,是不敢七(吃)饱饭。如果把乃餐(哪餐)七(吃)饱了,一年中嗝儿(中)就要饿一餐。”

    “汤书记上任后,发生了乃么的(怎样的)变化?”田自耕打断谷忠林的话说。“就是有么得(什么)改变?”

    “变化可大啦。完们(我们)玉湖坪大队有了榨油坊、粮食加工厂、有了养猪场、有了林业场和有了大队火铺(伙铺,相当于现在的餐馆或面馆。),更主要的,是让完们玉湖坪大队家家有饱饭七(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餐餐不断油,家家过上了好日子。”谷忠林满脸笑容,像数珍宝似地说。

    “他平常主要干些么得事(他平常做些什么事)?”田自耕问道。

    “汤书记歹个人(这个人),可七得苦哈(可吃得了苦)。他不绛(不像)其他的干部,他白些格儿(白天)和社员一起劳动,晚些格儿(晚上)除了修水利,搞突击任务外,就是到各个生产队检查劳动生产情况。他就绛(像)个铁人,永远不晓等(不知道)自格儿(自己)累。”

    说着、说着,谷忠林的面部表情,起了明显地的变化,露出疼惜的那种表情。当时,田自耕和朱云清觉得其中有伪装的因素。后来,经过两天时间的调查取证,走访了几十个人,看过十多户的粮仓后才明白,社员群众对显贵的感情是真实的,没有半点虚假。

    谷忠林继续说:“四年来,汤书记带领完们(完们),开垦了上万亩荒山。荒山开垦完后,就带领完们(我们)耕种,并且分片管理,打得的粮食,按照四、六分成的办法。这样,大大的激发了完们(完们)劳动热情。全大队几千人既使再苦再累,都愿意跟着他,没有白些格儿(白天)和晚些格儿(晚上)地劳动。这几年,全大队各家各户,除了还完人嘎(别人家)的陈旧老帐外,家家户户还有余粮呢。”

    “蔫们大队原来是乃们个样子(你们大队原来是怎样的)?”田自耕追问道。

    “前些格儿完们不是给蔫们港了哈(前面给你们讲过了哈)。”谷忠林说。

    “原来完(我)大队,几乎家家户户七(吃)不饱饭。边里(周围)乃些(那些)大队有点儿结余的粮食,被完们(完们)大队都借完了。”谷忠林想起过去的日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唉……,那时,完们(完们)每年到分粮食的时候,根本不用背回家替(去),就被帐主子(债主)弄走了。完们(完们)借的都是萑薯(红薯)和洋芋(土豆),还的是稻谷。当时,完们(完们)借人嘎(人家)300斤萑薯(红薯)或洋芋(土豆),要还100斤稻谷或150斤苞谷(玉米)。那时,不是家家都能借得到的,有些人嘎(人家)太穷,就连借200斤萑薯(红薯)或洋芋(土豆),还100斤稻谷,人嘎(人家)还不愿意借。”

    说到这里,谷忠林老人流下了眼泪。

    “老人嘎(老人家),蔫乃么的啦(你怎么)?”朱云清问道。

    “没得么得事儿(没什么事)。年纪大了,一想起乃段(那段)苦日子,完(我)就流眼睛儿水(流泪)。”谷忠林说。

    “老人家,真对不起哈,让蔫老人家(您)伤心了。”

    “没事儿。”谷忠林说。“蔫们(你们)还要问些么得(什么)事儿?”

    “蔫们(你们)到狮山界开的那几千亩荒山,是乃么(怎么)开出来的?又是乃么(怎么)分粮食的?”田自耕问道。

    “哦,乃尔哈(那儿啊)。”谷忠林接着说。“完们(我们)挖荒山挖了两年:第一年,完们(我们)挖了一大半。到了播种的季节,汤书记到处借粮食种子,借来后,就按照面积分给社员播种、管理。第二年,就是替年(去年),就全部挖完了。替年(去年)的种子,完们(我们)大队只到人嘎(人家)乃里(那里)借了一点点儿就够了。替年的粮食收割后,完们(完们)大队家家户户就还完了人嘎(人家)的帐。今年哈(今年),完们(我们)是大丰收,家家户户的粮食堆满了仓,家家的红薯洞(窖)都是满满的……看歹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说到这里,老人家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接着说:“歹几年(这几年),汤书记和完们(我们)社员一起,白些格儿(白天)做坪里的,晚些格儿(晚上)做狮山界的。大家看见汤书记都是乃么(那么)撸脚撸手地搞,没得(没有)一个偷懒的。再港(再说),歹座(这座)山,是完们(完们)玉湖坪大队的几千人能七(吃)饱饭的盼头,大家都很卖力。”

    “老人嘎(老人家),狮山界收得的粮食,是乃么分成的?”田自耕说。

    “四、六分成。”谷忠林老人说。

    “乃们格儿四、六分成?”朱云清问。

    “上交四成,自格儿得六成。”

    “哦。是多劳多得啵?”朱云清问。

    “蔫乃是港的么得话(你讲的什么话)?”谷忠林说,“按责任组收得粮食的总数四、六分成哈。然后,再由责任组把粮食分到各家各户。”

    “哦……”朱云清和田自耕像是明白了什么。

    “时嗝(时间)到了,完(我)要回家替(去)哒。”

    说完,谷忠林老人转身就走了。

    望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老人刚才的表情和所说的话,朱云清和田自耕懵了,彻底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