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尉年高逝因战,魏朝大将成烟火

东门尚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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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不堪回首,一回头,就满是悔恨。

    譬如当下的贾诩,贾太尉。

    曾经他以曹丕刚刚即位为理由,阻拦了曹丕要攻打吞并东吴的念头,因为那样会有损国力。

    那时,他很庆幸,陛下善听忠言。

    如今,他很悔恨,悔不当初!

    如若……凭着魏朝的兵力,当年直接伐东吴,要取下东吴并不是难事。或者,如今更是已经拿下了蜀汉。

    可惜了啊,悔恨交加。

    “明日,应下战帖。与天下闻名的狼军决一死战。”

    一句可以决定无数人性命的话,经由白发苍苍的贾太尉口中感情淡淡地说出来,却是无比沉重。

    一旁的大将军曹仁,满脸胡茬,双眼通红的,闻言,大笑起来,许久,才歇了声音,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曹仁随太尉共进退!黄泉路上也有伴!”

    “好!”贾太尉欣慰地点头,浑浊的眼中热泪充盈。

    第二天,果不其然,在孙念的一个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叫阵的时候,曹仁当即就派了他的亲侄儿去迎战。

    少年英才,也是天之骄子的曹问手持长枪,驱赶座下棕色的战马与手足齐齐奔至阵前,虚晃了一下银枪,指着孙念军队打头的将领,怒骂:“乱臣贼子!竟然还能罔顾我曹家对你的恩惠,抢夺我曹魏江山!当真是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来人是素有冷面将军之称的金郢。于是乎,曹问的轻视怒骂并没有激怒他。只见他冷淡地看着义愤填膺的曹问,右手按在剑柄,道:“来战!”在他眼里,自家陛下没有错。眼前这人纯属疯言疯语。理会一个疯子岂不是显得自己也是个疯的?

    任凭一个气血刚阳的年轻小伙见到敌人如此忽略自己都不会沉得住气。

    曹问就是如此。他忍着心中的怒气,手中长枪紧握,出势凶猛可贯长虹。

    战马上用长枪的将军,实力匹敌的情况下,使用长剑的另一方总会落下劣势。曹问便是这般想的,却不料几步远的敌将却是最擅长使剑的高手,说是一流的剑客也是当得上的。

    气势如虹的长枪直刺金郢命门。原本冷淡的金郢在此危急情况下更显得清冷沉静,似乎那要命的刺杀,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当下手中宝剑轻提,瞬间将那危急的一招挡开了去。

    这是左手用剑的将军,恰是最好的角度阻拦了曹问有十成把握伤着他的招数。

    各自阵营的将士都为自个儿的将军或喝彩或叹息。

    曹问很不服气,因为在他看到的是金郢随意的举手间就挡住了自己的拼尽全力的一招,这可是莫大的耻辱。他心底故意忽略了自己的学艺不精,反倒怨恨起对手来了!世人若是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突然间被戾气充盈心底的曹问,反手一个清风揽月,长枪头银光潋滟。

    只见银光乍现,直去金郢心堂。

    金郢的部下都忙着和魏军交战,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将军好似步入危险境地。

    “好一把明月枪!”到了此时,金郢才说了一句赞扬的话,还是关于这把枪的。所谓明月枪,果然名副其实,灿若皎月。可惜在他眼里,还是有点花俏——上战杀敌之物还悬挂银环,不是花俏是什么?他不知,这银枪两旁的银环,在对敌之时能以其叮当作响的声音伴随其破空而来。多数时候,心智不坚的,必然因这些声音的扰乱心神。偏偏他是个怪人,心静如水,在他眼里,这银环声响可不就是多余了嘛!

    他沉着冷静,反手间剑身平横于胸前,竟是挡住了枪口!运气间,以剑身为点,将明月枪反推回去。

    不料金郢功力了得,曹问惊愕之余,慌乱躲开紧随着自己明月枪而来的剑锋,幸运的是他的宝马已经驮着他后退了些许,可惜了,还是躲不过金郢接连而来的两剑。一处是肩胛受伤,一处是胸口正中一剑。宝马被远处急速而来的流矢所惊,前提扬起,背上的重伤主人倒地。

    金郢看曹问倒在地上不再起身,又对自己剑术有信心,竟是没有下去查看曹问气息,就拍马离去,继续斩杀敌军了。

    宝马嘶鸣,此时再不怕刀剑之声,流矢之光,只凑到曹问跟前去,咬着曹问腰部的皮带,径直逃亡而去。

    人马乱影中,人人都杀红了眼,都没有留意到宝马叼着状似死人的曹问逃离了战场。

    这并不包括远远观战的孙念等人。

    “陛下,要不要……”赶尽杀绝,再有灵性也终究不过是一匹马,拦住了,彻底了断了那个人,轻而易举。

    赶尽杀绝?那人还是孟德公的侄子?那还是免了罢。算是……算是什么?当年知情人,知道他孙念回头就拿孟德伯伯的江山开刀,怕是都骂一句“白眼狼”了,如今是做什么都显得那么假惺惺,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呢。

    既然明里暗里都这么称呼他,他不坐实了这个名头,也是对不住那些人啊。只是对不住孟德伯伯了。

    “让他走吧。只要……不,就算犯到你们手上,也放过他。”

    “喏!”身边的人都郑重回应。放虎归山?在他们眼中,曹问不是虎呀,只是一头小牛犊而已。

    第五常轻笑而言:“陛下,金郢此次太过自信导致的大意,算是帮助您留住了曹家的一条血脉?”

    “算吗?他的嫡系都不是,谈何血脉?只不过占了姓氏的光。”

    听了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第五常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去想是为何。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对雪域国并没有太大影响,就由着他吧。

    “传,兹共、白缇,不要惊动了洛阳。我们就与洛阳相望为邻,好照应他们。”

    “喏!”兹共、白缇领命而去,谨记半个时辰前孙念给他们做的部署。此时的洛阳,该是全民皆兵了吧?他们去,不过是在洛阳相望的那个小镇上驻兵,一路上,将曹魏的那些残兵败将都安置好。最重要的,不会让曹魏军马不得出入这已归了雪域国的河山。

    上天是否厚待了孙念?

    孙念若是听闻此话,当会仰天大笑,笑骂苍天不公。

    而这话来自曹仁等人的,自是又是记恨又是害怕的。

    “大将军,孙念这人,真是狼崽啊。当初我就劝老主公将他收为己用,或者让他不再活在这世上。可老主公好了,竟是被那梁木迷惑,不但没有除了后患,反而还护送他们去雪域!真是养虎了啊!”

    曹仁惨笑。他们曹魏江山,就这样毁了一半。不管一国之主做什么,作为将军的他,都该是守护这山河的,可偏是败落了。将军之责都没有尽到,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老主公的做法?

    现在,他的侄儿曹问,也不知如何了。视野中,一片混乱的战场,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殉国了?

    “太尉,我去会一会敌方将领!”曹仁深知,贾太尉并不是不懂兵家事的。也因此,曹仁并不惧自己会没命归来。这残局,由贾太尉最后收拾,也可以。

    “好。”贾太尉面色沉静,看着曹仁领着部下骑兵冲向战场,喃喃自语:“大将军啊,我军大势已去,如今是杀一个赚一个了。”等大将军杀个痛快,他也去战一场,在人生的最后光阴里,再品当年杀敌之痛快。

    曹仁最后的拼死一搏,在孙念的意料之中。他并不觉得惊讶。第五常也是如此。

    “想不到曹大将军英勇无惧,不愧于名声。可惜了,不是我们雪域的人。”

    “还是这么贪心,都想着是我们雪域的,别人家还怎么活?”

    “那就不活了。”第五常当做笑话般说来,可跟在他们身边的侍卫可就觉得冷颤颤的。军师大人有点狠。殊不知,他们更为敬重的陛下,比军师更甚。

    天地苍茫,乌云流逝,地上金戈铁马人命去。

    曹仁不愧是征战数十载的名将。他所到之处,人马哀鸣。若是魏军皆是如他般强大,势如破竹的绝对不会是雪域狼军。魏朝也不会这么快就失去半壁江山。

    一只老虎,入了羊群,那是幸福;被狼群围住了,只会是死路一条。

    曹仁就是那只老虎,还是年迈的。

    那,孙念就是那雪域狼王,带着雪狼而来。

    刚刚杀敌无数的金郢,满身白甲被血染红,妖冶冷酷。

    “曹大将军。”面对杀红眼的曹仁,金郢还是那副冷淡沉稳的模样。偏偏是这样冷静自持的样子,刺激了强弩之末的曹仁。

    “不亏是雪域狼军的将领!啊——”曹仁大喝一声,挥着一双重锤袭向了只执一把剑的金郢。

    曹仁的双锤,重达八十斤。寻常练武的年轻人也不定举着这重锤轻松杀敌的。可他五十多岁了,仍是如此勇猛。金郢自然不敢轻视。

    他的剑,不是什么名动天下的名剑,只是一把玄铁剑,重四十八斤,是孙念根据金郢的意愿派人精心打造的。剑身形如柳叶,长三尺八寸,剑柄六寸长,中间宽约三寸,剑锋锋利,寒光夺目。

    若这玄铁剑挡上重锤,该是如何?

    承受着双锤的重击,柳叶玄铁剑剑身似乎都微微弯了一下。有点疲惫的金郢被曹仁的戾气和杀气激起了更大的斗志,疲倦反而在那挡锤的一刹那烟消云散。即使他的上身已经被压得弯向马背,几乎贴在上面。额头青筋尽显,脸与脖子都涨红了,那腮帮子是咬得牙齿咯咯响。

    忽然金郢大喝一声,倾尽全力将那几乎要夺了他小命的双锤反推开来。只见寒光一闪,剑影已经朝着曹仁的腰腹而去。

    曹仁临危不乱,右手的大锤往前侧方一击,剑锋已经偏离了危害距离。

    这下子,两人的坐骑都顺势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后生可畏,说的就是如同金郢这般的年轻人啊。

    曹仁脸上不显,却是暗自将曹家的一干小伙都与金郢做了比较,结果很伤痛,他们都比不得眼前的金郢。

    忽然间,竟是有点心灰意冷。后继无人,无怪乎引来豺狼虎豹。

    也不知曹仁是怎么想的,竟是战意再起,驱骏马前去与金郢再斗。

    可是,毕竟是年老了,比不得武功甚高的金郢。终究在他喘气躲闪间,被金郢刺穿了心脏旁边。

    若是年轻力壮的,说不定能熬过了这一劫。但是他却是年事已高,加上多年征战,大小伤不断,这一刀,可不是最后压垮他的伤了。

    金郢见曹仁中剑却不倒,想再刺一剑,一支箭矢却向他射来。于是不得不放弃再刺曹仁的念头,挥剑挡开了三支箭矢。

    等他安全了的时候,曹仁已经被几个人救走。

    这时候,孙念这边已经鸣金收兵。金郢只好撤兵回营,不敢擅作主张,怕妨碍了孙念的计划。

    回去后,金郢立即向孙念请罪,因为他没有杀掉曹仁。此时他并不知道曹仁的侄子曹问也是逃了。

    “这次不怪你。能伤了他已经是立功。你下去休息吧。”

    “喏!”金郢闻言心里一松,满身疲惫又袭来,只好顺从退下。

    孙念看着沙盘,笑道:“明日,怕是听到曹仁仙逝的消息。”

    “但愿我们的人能获取准确的消息,就算不确切,我们也可以说曹大将军重伤不治而亡,到时候,我们军心大振,他们估计就是军心涣散了。于我们而言,是大好机会。”回答他的自然还是一身红衣劲装的军师第五常。

    “君复所言极是。甚合吾意。”俩人相视大笑,引来侍卫的讶异。

    第二天,果真收到曹仁重伤的消息,虽还有口气在,但是情况危急。

    贾太尉看着昏迷的曹仁,满腹心酸。他想着,也许,今天过后,躺在上面又得加上一个他了!

    果不其然,贾太尉当天上城楼指挥军将回击的时候,却被一支流矢射中了手臂。

    本来,射中手臂,并无大碍。但是,最可怕的是,那支箭有毒。军中大夫均无对策!

    等不及洛阳来的名医,贾太尉在中箭两个时辰后就走到生命的尽头。

    刚刚醒来的曹仁,亲眼见到这个事情,悲痛欲绝,吐了一口血,也是回天无力。

    名将名士,倏忽间如烟火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