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个很心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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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刺眼的红色从那道石青色的身影上喷涌而出,大团的鲜红将周围原本有些昏沉的池水染成一片血色,然后再渐渐地淡去……

    楚翊心头一沉,明白那想要救下自己的宫人恐怕已经遭了不测。她想要去寻找那刺客的踪影,可是肺部却因为缺氧,几乎有了一种要爆裂开来的感觉,促使她不得不将呼吸求生放在第一位。

    不会水的皇女殿下扑腾得更厉害了。可是这毫无章法的动作却并不能拯救她,即使脑袋偶尔扑腾出了水面,可是在那样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她根本来不及呼吸便又沉入了水里,还因此呛了不少水。

    渐渐地,手足失去了力道,扑腾的动作也变得无力起来。因为呛水,从口鼻咽喉直到肺部,都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窒息的感觉令她想起了前世被人缢死的痛苦——在这一刻,楚翊突然想到猫好像是会游泳的,可是为什么她就不会呢?或许下次该用猫身去试试游泳的感觉?

    石青色的身影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便带着无边的血色沉了底。在楚翊努力扑腾着求生,没有看见的时候,一道暗色的身影正借着这池水的昏沉,悄无声息的向她游来。

    有寒光闪闪的匕首从水底刺来,带起些许水流的涌动。但和楚翊扑腾时那巨大的动静比起来,这些微的动静显然不可能引起她的注意。然而这一刀到底还是没能刺下去,因为有一只手从斜地里伸了出来,牢牢地抓住了拿匕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这一刀再也刺不下去!

    楚翊是不知道这些暗流涌动的,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脑海里有千万个念头走马观花一般匆匆闪过,却压根想不起来这些念头都是些什么。眼前原本尚算明亮的水光渐渐地发黑,耳边不知怎的嗡嗡作响,死亡似乎已经再次近在咫尺……

    有一只手臂从身后伸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水面上拖去。楚翊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些动静,她的意识尚未迷失,可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即使只是想要睁开眼睛看上一眼,也做不到。

    “哗啦”一阵水声响起,楚翊感觉到口鼻外压抑的水流终于消失不见了,她占满水的脸颊被水面上的微风一吹,还微微有些泛凉。她努力的想要吸入空气,可不知是因为口鼻间呛入的水太多了还是其他,任她如何努力的想要呼吸,也没有丝毫空气涌入肺部。

    脸颊被人轻拍了两下,楚翊听到程子安的声音在喊:“殿下,殿下……”

    可这声音却似远又似近,让人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真切,仿佛是在梦中。

    楚翊知道,这是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了,所以一切才会失真。但她不敢就此睡去,说不定她睡着了之后又会在猫身上醒来,可谁知道人身这边又会发生什么?

    程子安却被楚翊这毫无生气的样子吓坏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慌乱是源于对方的身份,还是源于对方这个人——她白了一张脸,一边口里不断的喊着“殿下”,一边继续拍打着对方的脸颊,力道也在不自觉中渐渐加大。

    “你再拍,她的脸就成猪头了!”一个稍显冷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程子安闻言,刚准备拍在楚翊脸颊上的手便顿住了,她看着楚翊通红的脸颊,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很快,程子安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危急,忙向那人求助道:“该怎么做?”

    “渡气,然后回去找阿褚。”简洁明了,一语中的。

    渡气?渡气!不会是她以为的那样渡气吧?!

    程子安托在楚翊腰间的手都僵住了,她僵硬的回转头去看给出这个主意的十二,却见对方毫不留情的别过了头。之后更没有停留,一手拎着那个被打晕的刺客,就往揽月阁的方向游了过去。

    原本幽静的荷花池再次恢复了平静,层层叠叠的荷叶遮挡了所有的视线。程子安扭头四顾,却发现整个荷花池中似乎只有她和“昏迷”的楚翊,包括刚刚带着人游开的十二,都消失不见了。

    程子安将视线重新移回了楚翊的脸上,那张向来鲜活又傲娇的脸上,此刻却只剩下了苍白的平静。可面对着那张脸,也说不上为什么,她只觉得心跳如鼓。

    “殿下,我只是……我只是为了救你……”程子安喃喃自语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昏迷”了的楚翊听的。

    话音落下,楚翊便觉得自己的嘴被轻轻地捏开了,然后覆上了一片温软。她的意识并没有彻底消失,她知道那是什么,可此时此刻她甚至升不起什么旖旎的心思来。

    很快,一口气从对面渡了过来。全身的感官仿佛突然间都找到了突破口,胸腔缺氧的憋闷,口鼻呛水的火辣,徒劳挣扎的疲软,在这一刻铺天盖地般向楚翊涌来。

    那滋味儿很不好受,可这般难受,却又让人感觉到了生命的鲜活。

    程子安察觉到楚翊有了动静,忙向后退了些许,然后便见着楚翊嘴一张,吐出了几口清水来。她见过人溺水,知道溺水的人能把水吐出来多半就没什么大碍了,当下也是松了口气,问道:“殿下,殿下?你还好吧?”

    楚翊吐出水又咳嗽了几声,总算是觉得呼吸顺畅了,虽然气管里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听到程子安的问话,她勉强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张开口却又觉得嗓子疼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于是只能闭嘴。

    这个时候的楚翊实在很狼狈,以往的高傲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她软软的靠在程子安身上,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没一会儿功夫,甚至连眼睛都又闭上了。

    此刻两人还泡在水里,虽然五六月的天气并不觉得冷,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程子安一手托着楚翊丝毫不敢放松,抽空抬头张望了一下。之前就在小渡口那边吵吵嚷嚷着要划船过来的那些宫人们却依旧没见踪影,也不知是不是另外两艘船都有问题,以至于压根划不出来。

    楚翊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好,程子安也不欲等待,再加上对方也没有像一般溺水者那样挣扎不休,于是她便索性带着楚翊往揽月阁的方向游了过去。

    并没有游出多远,拨开层层叠叠的荷叶之后,便能看见揽月阁方向也有侍卫跳下了荷花池,正往这边游来。有几个侍卫甚至已经离得很近了,只是被荷叶挡住了视线,所以一时没能找到她们罢了。

    有了这些侍卫相助,楚翊很快便被救上了岸。揽月阁又正巧是女医官褚京墨的住处,于是众人也不做他想,匆匆忙忙便将人抬到了褚京墨那里。

    程子安抽空往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却见周围已经被侍卫和宫人们围满。原本冷清的揽月阁里如今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是人,只是没看见先带着刺客回来的十二,也不知她避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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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惊加脱力,楚翊在褚京墨的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缓了过来。

    上次太子在宣德殿遇刺一事的风波尚未平息,皇女便又在东宫的小花园里遇刺了,此事无疑是刺激了多有人的神经。于是短短半个时辰,楚翊遇刺一事不仅惊动了同在东宫的太子,便是向来不太将楚翊放在心上的老皇帝,也屈尊来了这小小的揽月阁一趟。

    楚翊呛了水,有些说不出话来,于是只短短的说了几句,便被太子抬手止住了,只让一路跟着她的那些宫人们细说。

    这些宫人们倒是说得详尽,连楚翊之前生气让人修路的事情也说了。不过他们都没跟上船,关键之时发生了什么事却都不大清楚,只是站在岸边等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有刺客”。而唯一跟上船的那个宫人却是已经被刺客刺死,如今才刚被侍卫们从荷花池底打捞上来。

    于是楚翊便又哑着嗓子补了几句,她嗓子实在不适,便想让程子安说接下来的,左右沉船之后的事情她应当都看见了。谁知扭头四顾一番,却没看见对方的身影,一愣之后才想起这人应当是换衣裳去了——夏日衣衫单薄,沾了水贴在身上,恐怕便会暴露许多问题。

    还没等程子安换过衣裳回来,老皇帝便先到了。他来得比本就在东宫的太子要晚上一些,一进门见着楚翊虽然神态萎靡,却并无大碍的模样,便问道:“刺客抓住了吗?”

    楚翊作为当事人,对此事却并不清楚。她只是隐约记得在程子安来救她时,身边是有另一个人存在的,而且也是这个人提醒程子安给她渡气,才堪堪保下了她的一条小命。不过那人究竟是谁,又有没有抓住刺客,她却是没有看见。于是听了老皇帝的话后,她也扭头去看一来便主持大局的太子。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抓住了。那刺客似是被人伤着了,昏倒在了隔岸的水边,被侍卫们搜查时抓住了,有当时在场的宫人指认于他。”说完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小花园的管事也过来辨认过,确认他本就是那里的值守宫人,入宫也有数载,只是没想到竟会是个刺客。”

    老皇帝一听,面色更沉。不过总得来说,有了这般线索也是件好事。至少这人本就在宫中,也就有根底可查有人脉可见,不像之前太子两次遇刺,那些刺客的来历至今没有头绪。

    楚翊听见太子说那刺客昏倒在隔岸水边时,心头便觉得有些奇怪。她蹙着眉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想起个人来——除了程子安之外,这揽月阁中身手最好的,恐怕就是褚京墨当初救下的那个刺客吧?也只有这个人,即使救了她抓了刺客,也无法出现在众人之前。

    只是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这人身上的伤也早该痊愈,却还没有离开揽月阁吗?那么,她是真心不想再回去做刺客为人卖命,还是想要留在东宫另有所图?

    太子与老皇帝说过几句话,一回头便见着楚翊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他当然不知道楚翊在想褚京墨救下的那个刺客,只当她是累了,便道:“褚医官已与你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阿翊便放心的在这里好好休息些时候吧,等到好些了再回你自己的寝宫。至于课业……也停上两天吧。”

    楚翊闻言回神,她并不喜欢待在别人的地方,下意识的便要皱眉拒绝。只是在开口之前,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便是一变:“皇兄放心,我只是有些乏力罢了,没什么大碍。你身子尚未痊愈也当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可以自行回去寝宫,明日的课业也不会耽误的。”

    太子有些不赞同的摇摇头道:“不必如此,明日你好好待在寝宫里休息便是。学无止境,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光景,更何况若是你状态不佳,岂不是辜负太傅的辛苦?”

    楚翊自然也无意与他争辩,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来,便也从善如流的应下了。

    老皇帝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太子也怕耽误楚翊休息,没敢多待便回去了。这两人一走,突然间吵嚷起来的揽月阁,便又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功夫,程子安便回来了,她果然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连头发也打理得齐整了。只不知之前她穿着一身湿衣,一路究竟费了多少功夫躲避那些宫人和侍卫,才能安然的回去栖云轩。

    楚翊看看程子安,又看看一只安然又安静的待在一旁的褚京墨,突然开口道:“之前在荷花池中,来救我的还有一人。那人是谁?在哪儿?”

    她说得笃定无比,言语间带着些威压与迫人,仿佛之前的虚弱和萎靡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了。

    褚京墨的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程子安却一下子便将心虚写在了脸上:那时候殿下并没有昏迷吗?她听见了自己与十二的对话,那么在那之后,她为她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