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相见

荔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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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认为谢继清决计不会松口半分的前提下,玉引决定鼓起勇气自己带夕瑶进宫。

    孟君淮没有拦她,只皱眉沉思了会儿,然后说:“总还是该跟你哥哥说一声的,你带她去,我差人传话吧。”

    玉引说好,他想了想又道:“那你从宫里出来先别回清苑了,就近回王府吧。”

    玉引:“……?”

    她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遂即失笑:“你要我躲他啊?”

    “躲躲没什么不好,我在这儿应付一下,看能不能直接说通。若不能,我把他扣在清苑住几天!”孟君淮边说边撸袖子,一副要跟谢继清打一架的架势。

    玉引扑哧笑出来,自知他这样是为她好,可是吧……

    当姑姑的要绕过亲生父母送侄女进宫、姑父还打算跟小舅子“打一架”,这传出去也够引人遐想的。

    再加上是“谢家”和“宗室”这两方,玉引估计街边说书的能给他们编出几十回的故事来。从家庭不睦到家产纷争再到权力斗争,各种剧情异彩纷呈!

    所以她婉拒了孟君淮的这番安排?

    自是没有。玉引觉得孟君淮的顾虑是对的,哥哥对这件事极度反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不是不可能,而她并不想因此和哥哥闹什么不痛快。至于说书的怎么说,则随他们去好了。反正谢家也好宗室也罢,就算风平浪静半点事儿没有,街头坊间也从来少不了他们的故事。

    在去宫中的马车上,玉引也跟夕瑶说得很明白:“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觉得家里对你不好、姑母对你好。其实长辈们都很疼你,所以想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守寡。姑母呢,心里也想让你过那样的日子,但是姑母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路总归还是要你自己走……总之你要记得,我们都是在希望你过得好的考虑下来做的打算,没有哪一个是想成心给你找不痛快,此番不论你能不能如愿嫁给皇长子,都还是要跟家里好好的!”

    “我知道……”夕瑶喃喃道,她偏头倚到玉引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我一直知道家里是为我好,只是有时候气急了,会觉得他们油盐不进……但事情过去之后自己想想,我都明白的。”

    这就好。玉引松了口气,庆幸夕瑶确实还是很懂事的!

    因为即便她在亲自送夕瑶进宫,也并没有半点儿因此而与娘家对立的意思。

    她甚至可以说在她眼里也觉得家里的做法更好,她会有此举,完完全全只是因为在她的考虑里有夕瑶自己的想法罢了。

    她希望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几个孩子都开开心心的,同时希望家里也都和和睦睦的,仅此而已。

    .

    坤宁宫,皇后听说逸亲王妃来问安,并不觉得稀奇。但听说她还带了一位谢家小姐同来时,则不禁一愣:“是为皇长子?”

    “奴婢瞧着是。”身边的老嬷嬷躬着身,“那是王妃亲兄长……也就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谢大人的独女,王妃的亲侄女。今年十六岁,正是嫁龄。”

    皇后点了点头,虽然意外于谢家会送人进来,还是先行道:“请进来吧。”

    玉引便带着夕瑶进了殿。见过礼、落了座,皇后的目光便落在了夕瑶身上。

    玉引抿唇一笑:“这孩子……过年时见了殿下一面,这便放不下了,听说殿下选妃就非要进来一试,我只好带她进来。有劳皇嫂照应,给您添麻烦了。”

    玉引尽可能地点了一下是夕瑶自己想进来的意思,也适当在称呼上与皇后套了个妯娌的近乎。但她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为止了,皇后信不信前一句的意思、理不理后一句那茬,都是她无法左右的。而就算她能左右,她也明白皇后不好在表面上显出什么优待。

    正事提完后玉引又与皇后闲说了会儿家常,便借着还要向定太妃问安的由头告了退。

    她也确实打算再去给定太妃问个安,因为相较于皇后身在那个位子上必须一碗水端平,定太妃大可以随心些。

    她边喝茶边听玉引说这事,待她说完就搁下了茶盏,道:“都是自家孩子,不会委屈了她。你安心回府吧,我会打点乾东五所的,她这份心愿能不能达成都不要紧,宫里头的‘规矩’使不到她身上。”

    玉引舒了口气,深深一福向定太妃道了谢。她要的就是定太妃在这上头帮一把……哎!这帮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

    乾东五所。

    夕瑶在姑母告退后很快也从坤宁宫退了出来,然后就被带来了这里。住处都是提前收拾好的,宫人将她请近了一间厢房,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哪里是书房、贵女们在哪里用膳,就告了退。

    只她一个在屋里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还真让她心里有点慌。

    他会来这里吗?她不知道。心里既想见他又希望他别来,因为她怕她见到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远处的另一处厢房里,掌事女官在被永宁宫的人挡下来之后,就烦躁不安地一直在屋里踱来踱去。

    过来跟她商量事情的掌事宦官被她转得眼晕,终于皱了皱眉:“哎,任姐姐,您别转了行不行?”

    她不就是正想去谢家小姐那儿捞点好处,被人挡下来了所以没捞着吗?但这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他们想从贵女们身上刮油水是很容易的,这些个贵女谁也不想吃亏不想受委屈,只要敲开她们向阳的屋子的门说一句“哎,这屋子原是给旁人留的,姑娘您的住处在对面”,不愿意换到阴面的但凡不傻,就会乖乖送上一笔好处;再说一句“下奴刚才听说皇长子……”然后将话停住,急于打听皇长子消息的就又得给他们送点儿钱。

    所以这差事虽然只一两个月就过去,比不得长年在主子们跟前侍奉的差事,但也真是个肥差。为了领这差事,他们两个也没少疏通关系。

    是以这位任氏女官舍不得油水,他也是能理解的。

    但没想到她顿住脚不再转悠之后,说的却不是舍不得油水的话。她说:“唉!我哪里是心疼钱呢?永宁宫给的那些,怎么也比谢小姐一个姑娘家能给的多!”

    “那您这儿打什么圈儿呐?”掌事宦官道。

    任氏说:“我是在想……咱日后怎么待这位谢小姐好?我要不要再给她调个屋子?她现在这屋是向阳的,要不要给换个大点的?”

    “你可省省吧!”宦官斜着眼睃她,“真教人瞧出差别来,惹得别家小姐不高兴了,咱也担待不起。咱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万一她们间生了矛盾咱拿明白分寸,小事啊……不打紧!”

    这话说的,任氏想了想觉得也好。心里又酸他真是势利的人干势利的活计,越干势利的活计琢磨得越势利!

    .

    乾清宫配殿。

    主动提及选妃事宜的皇长子在听闻真有不少贵女入宫备选后,虽觉得意外却无心去见。只在发愁既然有人主动进来,他该如何在不封皇子妃的前提下将这事揭过去?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难题。

    又几日下来,终于连皇帝也催了一催,意思是让他先自己拿个大概的主意,他与皇后细做打算。

    孟时衸怕再不去见会让父皇瞧出端倪,但他也真没心情多与那些贵女打交道——倒不是她们没才学或者不会说话,只是谁跟谁也不认识,见了面说什么啊?

    若就一个两个,他可以问问“你爹娘可安好?祖辈可安好?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菜?”。可现下小二十人放在那里,他总不能挨个问一遍“你爹娘可安好?祖辈可安好?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菜?”吧?

    于是孟时衸闷头琢磨了会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吩咐道:“去打听打听贵女们每天什么时候去坤宁宫问安。”

    他想在她们前往坤宁宫的时候去乾东五所,路上打个照面能见个礼,但谁也不会那样杵在路上说话。到时随意寒暄几句,他便说自己也要去坤宁宫问安就行了,众人一起过去,有话到坤宁宫再说。

    坤宁宫又是母后的地盘,不用他绞尽脑汁想话题。

    奉命去打听消息的宦官很快就回了话,说贵女们是,卯时一刻从乾东五所出来,往坤宁宫去。

    孟时衸便在次日的卯时一刻出了乾清宫,去乾东五所。

    乾东五所与坤宁宫间很有一段距离,乾清宫则离坤宁宫不远。于是他在经过坤宁宫后又走了好一段,才看见贵女们的身影。

    渐明的天幕下她们排了两列,都穿着白绫袄子、杏色裙子。

    两方又各自向前走了一阵,领头的女官眼尖,先一步看见了他。

    “停。”她低低道了一声,旋即自己先迎上前福身施礼。一众贵女都怔住,回过身后陆陆续续也施下礼去,可想而知并不整齐。

    “免了。”皇长子也定了脚,向那女官道,“我正要去乾东五所见见她们,这是去哪儿?”

    “去向皇后娘娘问安。”女官垂着首回道。

    他“哦”了一声,遥遥地又递了递她们,一哂:“那正好,我原也打算一会儿去坤宁宫,一道走吧。”

    同走一路?贵女们顿时面显欣喜。

    站在前头的几人面上的喜色撞入孟时衸眼中,他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沉默着回过身,便往坤宁宫的方向去。

    她们中自然有人是十分着急的,只要有人着急想快走,旁人就不得不也加快脚步跟上。纵使碍于礼数并不能太快,两边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于是没过多久,孟时衸余光便乍然瞥见原本与他尚有一两丈距离的贵女们,目下已只比他慢了半步了。

    不得不说打头的那两位都很聪明,压住了始终比他错后半步的步子,便没有礼数上从错误,但这样近的距离,又足以让他看清她们大半的容貌,甚至嗅到淡淡幽香。

    孟时衸眉头浅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就又转回头来。然则撞进脑海的人影一恍,他不可置信地又回了一次头。

    视线再度扫到那张脸上,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夕瑶原本也正偷看他,蓦地与他视线相接,她一下子吓得无措起来,只能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停。”孟时衸道了一个字,贵女们再度齐齐停下,数道目光都投在他身上,但只那一缕就已足够让他心乱如麻。

    众目睽睽之下,皇长子面色沉郁地走向谢家姑娘。

    夕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在他走到眼前时,她用了十成的气力才压制住心绪,屈膝一福:“殿下……”

    话音未落,胳膊猛被一攥,传来的力道毫不客气地将她从队列中拽了出来。

    夕瑶大惊失色,胳膊被他握得痛得很,她下意识地避了避,他却并不松。

    “殿、殿下……?”夕瑶惊疑不定地望向他,便见他切齿沉喝:“你来干什么!”

    她懵住,他犹显虚弱的病容上青筋一跳,声音又提高了些:“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