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火烧起

乌珑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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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里方家九少爷与林家三爷很是不对付,可林家三爷却是处处多番忍让,市井小民不知何因,世家大族中却是无人不知其中缘故。

    都说方家九少爷投了个好胎,有个能给他撑腰硬气的副提举大伯父。

    在火烧起来之前,更有许多人暗下揣测方家九少爷与林家三爷的这把火到底什么时候能真真正正地烧起来?

    毕竟方家九少爷有意烧,可人家林三爷却是无意接火种,这一个想烧一个不想烧,那是怎么也烧不起来的。

    然就在今日临近正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备碗筷用午膳的时候,广安门外的林家庄子突然就烧了起来。

    那火光虽未冲天,远远瞧去却是浓烟阵阵,就是站在广安门内的小老百姓们不出广安门,也能托风向的福闻到一股股物什被烧焦的气味,更别说随便一抬头,那阵阵浓烟随着风势吹过来,而在蓝天白云之上拖出浓黑的痕迹。

    广安门边上住着的百姓们燥动了,看热闹者多,这热闹经好事者一传播,还未待七大姨八大姑出马,已然传遍整个京城,世家大族、皇亲国戚都晓了个通透。

    刚回到方家自个院里的方敏恩听说时,一脸愕然,接着是边拍着大腿叫好,边开怀地大笑道:

    “好!烧得好!烧得太好了!今儿个小爷进去庄子还被那些护院武师追赶,避得辛苦极了,也就逃得及时,却未能如愿见到林士风金屋藏起来的娇,可惜得很!”

    方敏恩饶有兴趣地往心腹小厮跟前凑,挤眉弄眼问:

    “可知是哪座院落烧起来了?谁烧的?可有烧得林士风那孙子一身毛都没了?”

    小厮跟在方敏恩身边久了,也深知方敏恩浪荡中带着的恶趣味,他家九少爷就喜欢看人倒霉,特别是林家三爷的霉,他家九少爷就更爱看了。

    每每是看得有滋有味,连今夕是何年都能给忘了!

    这会儿便是如此。

    小厮回道:“好似是陈姑娘那院子烧起来了,是谁烧的小的没探出来,听说火烧起来后林家三爷方赶到的林家庄子,走水火起时应当没在庄子里!”

    方敏恩哦了声,好生失望:

    “哼!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这样都没能烧他一脸黑!那陈小娘子有无事?”

    “没事,就听说被吓着了,大夫请进了院子,这会儿还没出来,还不知如何。”小厮应完又提醒句,“九少爷,咱今早是有偷偷潜进林家庄子过的,还被林家庄子里的护院武师给瞧见了,这火虽不是咱烧起来的,可到底是何因咱也不知道,外人更是不知道,要是林家三爷赖到咱头上怎么办?”

    方敏恩坐在扶手椅上,晃了晃腿全然不在意:

    “怕什么?又不是我放的火,就算真是我放的火,那林士风敢放个屁?”

    小厮忧心道:“那要是林家三爷真来找九少爷您的茬……”

    “那就让他来!”方敏恩一下子自扶手椅上起身,一脸鄙夷又凶光满面:“就怕他不敢来!要是他敢冤枉小爷,小爷就让他连春闱武会试都去不了!”

    小厮越发忧心肿肿:“九少爷,您打不过林家三爷……”

    方敏恩一掌呼过去,把小厮的脑门给呼得满天乌鸦飞,瞪着没半句好话也被他呼脑袋呼得晕头转向的小厮哼道:

    “小爷是什么人?对付那胆小鬼还用得着小爷亲自动手?呸!他还那个资格!”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寝屋里端出来,又一盆一盆清水端进来,没一会儿,又换成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如此循环几遍,林士风看得连站都快站不稳,晃了几下,幸在倒下之前小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这、这这大夫和稳婆进去有多久了?”

    小厮使尽吃奶的力气扶稳摇摇欲坠的自家三爷,闻言往紧闭的门瞧了一眼,瞧后算了算时辰,如实回道:

    “回三爷,这都有半个时辰左右了……”

    “半个时辰……”说得太急,也是忧心太过,林士风刚提气说了四个字便急速咳了起来,被呛得满面发青,待缓气来,指着小厮吩咐:“去!赶紧去!去跟大夫说,孩子……没了就没了,务必要保住大人!”

    保大不保小,这是个痛苦至极的决定。

    可林士风这会儿也是没法子了,他绝不能失去陈小冰。

    孩子没了可以再怀,陈小冰没了,他此生便再无心上之人,即便入殿考中武进士又何有用?!

    小厮见林士林终于做了决定,也知屋里母子正凶险,不敢迟疑,赶紧让一个婆子进去传话,让里面的大夫与稳婆设法保住大的,小的不必再顾忌。

    再过两刻余钟,大夫终于出了寝屋,关上门杜绝里面血气冲天的情景后,他向林士风一揖,满面愧疚:

    “是小老儿无用,未能保住林三爷的孩儿!”

    “这……不怪你……”林士风脸色白中透着青,看得大夫想上前给他把把脉,却让他阻了:“不必了,我无碍,内子……”

    大夫意会:“陈姑娘没事,就是累极了已睡下,稳婆还在里面为陈姑娘收拾,待陈姑娘醒了,依着药方日日调养进补,往后需静心静气为佳。”

    大夫这话林士风听得明白,逐点头应下。

    小厮领着大夫去开药方,并给了大夫诊金,便将大夫好生送出林家庄子。

    一出林家庄子,大夫便摇了摇头,摸着两缕胡须叹了又叹。

    这林家三爷也算是林家走上仕途的唯一希望,虽不是文科,可这武科路子若是走得好走得稳,日后光耀门楣那是指日可待。

    然这林家三爷于男儿气概之上,那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于情与礼法之上,却是个极糊涂之辈!

    陈家姑娘尚未进林家门,便被林家三爷私养于林家庄子之内,不仅有了苟且,更是怀了胎,可惜天遭横祸,突然走水让陈姑娘吓得大动胎气落了胎。

    林家三爷还一口一个内子,这教往后真正进了林家门当上林家三奶奶的女子如何自处?

    颜面又何在?

    真真是糊涂至极!

    大夫摇头叹气坐上马车离开了林家庄子。

    庄子里的林士风则一听陈小冰已无大碍,嘱咐院子丫寰婆子好生照看心尖上的人儿后,便转了个身开始料理起突然走水之事。

    一听闻庄子里的护院武师说今早有见过方家九少爷偷偷潜入过庄子来一事,林士风气得一掌拍碎了桌子一角,咬牙窃齿,一字一字自牙缝里磨出来:

    “方、敏、恩!”

    今日没再待在暖房里窝着,阴十七命人去收拾一番暖房外边湖上的八角琉璃亭,又置了三层厚重的挡风垂帘,置了火盆,烧得旺旺的,又置了烤架,一把火烧起来,亭内很快被烘得十分暖和。

    叶子落与曾品正初进八角琉璃亭的时候,与外边的寒冷相较,两人直舒服得眉开眼笑。

    叶子落指着亭子一角烤架上的各种鲜肉,问另一角正舒舒服服抿着热茶的阴十七:

    “今日是什么风?竟想起来要自个烤肉?”

    曾品正走到阴十七旁边的圈椅坐下,半替阴十七回叶子落话,又半是问话:

    “是不是听闻林家庄子那把火烧得满城皆知,你也想亲自烧一烧?虽烧院子的大火与这烤肉的小火不同,但都是火么!”

    “想吃了,便让人摆起架子烤了。”阴十七先回了叶子落一句,方斜睨着有点儿自作聪明又得意洋洋的曾品正:“陈小冰有了身孕这事,你先前晓不晓得?”

    曾品正一脸意料之中,招了招站在亭子另一角与大明闲话的黑子过来:

    “你跟十七姐解释解释。”

    阴十七瞪了曾品正一眼,方看向黑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

    黑子也如曾品正一般早有准备,心里估摸着一顿责备该是逃不掉了,心下踌躇:

    “回小姐,先前是小的失误!只探得林家三爷极是以礼相待那位陈姑娘,未能探得林家三爷竟是早已与那陈姑娘暗渡陈仓……是小的错!与小公子无关,还请小姐责罚!”

    说着黑子便跪了下去,头着地不敢再抬起。

    “行了,此等私密之事真要瞒,也甚难探出。”阴十七没想寻黑子的不是,“你去那边帮着烤烤肉,烤得好了,这事便过去了。”

    黑子起身满怀感激:“是,小的谢小姐不罚之恩!”

    曾品正见阴十七罚黑子去烤肉也确实不算罚,心说那也不会罚他了吧?

    但一想到陈小冰肚子里的也是一条小生命,不觉又颇为忧心地瞧向阴十七。

    这一瞧,直更让他瞧出几分不安来。

    “十七姐,先前真是不知!”曾品正抬眼瞧向叶子落,希望叶子落出言相助,岂料叶子落坐在阴十七另一侧座上,是自落座便没想过对他出言相助。

    他想了想也是他的错,终是他带着黑子去查探,却没能查探个彻底,就这么平白害了一条小生命,他心中也是有点儿小愧疚的。

    再看阴十七听了他说真是不知之后,便越发懊悔自责的神色,曾品正轻声道:

    “十七姐,这事要怪就怪我,可怪不到你头上……”

    “你今早差黑子回来禀我,是我下令放的火,意在借着方每恩的名头吓吓陈小冰,让林士风去寻方敏恩的晦气。”阴十七放下茶碗,面上自责之色更显:“如今吓没了陈小冰肚子里的孩儿,怎能说怪不到我头上?本就是我的主意,要说不怪,那也是不能怪到你与黑子身上,追根究底是我大意疏忽了。”

    叶子落瞧着听着,终开了口:

    “好了,十七,品正,这事谁也不想的。想那陈小冰未成亲便先有孕,即便是林士风心尖上的人,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这般随意自堕了名声。如今因着林家的利欲熏心使她失了孩儿,也算是替林家受过。你们可别忘了,那孩子也是林士风的第一个孩儿!”

    没错,不管过程与结果如何,她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

    想着林家先前不仅欲以灾星之名毁了她,又设套让绿倚蒙受不白之冤,如今仍身陷牢狱生死未料,她心中因无意间害了一条小生命的愧疚虽仍在,但也没那么难受了。

    一报还一报,有恶有过便有还。

    林家使的手段报在林士风孩儿身上,也算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了。

    可这报应是由她一手掀起,她还真是有点儿释怀不了。

    至少此时此刻,她还无法释怀。

    “除了孩子没了,陈小冰已然无事,只需静心调养便可。”曾品正道,“十七姐,事已至此,我答应你,往后我会更小心,更深入查探,并收敛起心中那早该散了的小九九!”

    “算了,京城本就是腥风血雨的,伤亡总是难免,即便我不惹人,也总有人来惹我,我这般容易心软,也是不好。”阴十七听着曾品正的保证,随即打蛇随棍上:“不过你可要好好记住此刻对我说的话,往后可不能再存随意伤人性命之事!”

    曾品正郑重地点头:“知道了!”

    阴十七听后也没在陈小冰失去腹中孩儿一事上多言,转说起正事:

    “方敏恩与林士风的矛盾已久,林士风素来忍让,方敏恩却是不曾收敛,希望这回林士风能血气一番,也不枉他堂堂武举人的名头。”

    “我看成!”叶子落端起茶抿了口,“陈小冰是他努力考中武进士的动力,如今他以为陈小冰被害得落了胎,是方敏恩所为,照着他的脾性,这回只怕是林国安与林士炎也阻止不了他对方敏恩的报复。”

    阴十七道:“待林士风和方敏恩真互咬起来,你们都去瞧瞧,看准了时机助一助,务必废了林士风,这笔帐同样要算在方敏恩头上。”

    见两人点头,她想了想,又接着嘱咐几句:

    “废的程度,只要让林士风再参加不了年后二月的武会试便可。时间紧迫,要是他们没在今明两日及时打起来,你们便去先把苗头煽一煽,无需要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各自出出血便罢了……至于这上风么,自也得让方敏恩继续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