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倾城算计

夏慢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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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嘉和二十四年农历九月十六

    一身白衣的云倾城斜倚在府中水上亭榭的躺椅上,看着当年建府时开凿出的湖泊,秋日的荷花已然凋零,只余下空空的莲蓬,一片萧瑟。

    不过此时的云倾城看着这从广通渠引水而来的湖泊,秋风吹皱一池水,荡起连绵的涟漪,眼中带着笑意,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无比高兴愉悦的事情。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来人丝毫不乱的声音中云倾城不难得知来人是谁。

    在来人未开口前,也不转身,稍稍抬头,问道:

    “马叔,寿礼准备的如何?”

    马叔本来已经找了云倾城半晌,看到云倾城坐在水边,刚想出声提醒,却被云倾城先问住了,只好将方才想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答道:

    “王爷放心,该准备的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准备的,老奴亲自看着的,出不了错。只是……王爷,今年太后明着说要节俭,宫里面传话说不需要大办,咱们府上的寿礼是不是……”

    云倾城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略带几分温雅的眉毛一扬,道:

    “马叔是想说咱们的寿礼太多了,担心出了风头吧。”

    马叔点点头,云倾城想着马叔恐怕对此事早就有诸多疑问,此事才问出来也算是不错了,嘴角微微牵起,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封既像是请柬,又像是花笺式样的帖子,示意马叔接过去,这才开口:

    “马叔放心,将帖子送到振国王府云织小姐手上便可,其余的,本王自有分寸。”

    马叔手中拿着帖子,点了点头,看到王爷那别有意味的笑容,心中有些发紧,王爷惯常在奸计得逞时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心中暗暗为云织小姐祈祷。

    安宁王府的办事效率是不容置疑的,没半个时辰,这帖子便从云倾城的手中转送到了云织的闺房内。

    云织从红杏的手中接过帖子,看着上面片片桃花的痕迹,微微感叹安宁王府请帖的制作工艺真是高超,连日来被莫离和修姨娘一同蒙蔽的阴沉的心情,因着着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帖子好了不少。

    不过等云织怀着好心情打开了帖子,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心情越发不好,脸色变的阴沉,略带苍白的小脸挂上了被人欺负算计后的恼怒,将那好看的帖子恨恨的扔到一边,骂道:

    “好你个云倾城,在这儿等着我,果真是个狭恩图报的小人,早知道那日不应当如此说话,一不小心就着了这个人的道。”

    阳光从窗外偷偷溜进来,将那在空中飘散着打开,摊开在地上的文字照的明亮——云织日前说“多谢王爷慷慨,来日定会厚礼相报”,本王觉得如此相报便好。

    郁闷了好半天,差粉衣将红杏从绣房唤回来,不满的问道:

    “红杏,给太后的寿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红杏不疑有他,开心的说道:

    “小姐放心,都办好了,都是按照您说的方法染的色,还借用了梧桐手下的人手赶了半个月才做好,要不要我让梧桐今日送进来让您提前看看。”

    看着红杏那眼神都透着喜悦,云织的心里更不好受,指了指地上的帖子,示意红杏自己拿起来看。

    红杏本是府中服侍云织娘亲的丫头,被卖到府中的粗使丫头们都不认字,多亏了云织在离魂谷时命令红杏好好读书,这才慢慢的认识了不少字。

    看完了帖子,红杏也是一阵暴怒,道:

    “云王爷怎么这么自作主张,事先都没有通知小姐一声。这太后的寿礼都是各个府里自己准备,小姐这还没嫁过去呢,大吴那里有尚未婚配便如此做法的。还要求小姐当日和他一同出席,这这,云王爷太过分了……”

    红杏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询问一下云织的意思:

    “小姐,咱们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苏木染”的法子他还没告诉我,明摆着是想狭恩图报,红杏,你通知梧桐,我准备的那件寿礼不用送过来了,找个机会,高价卖了就行了。”

    红杏点头答应着,觉得云倾城对自家小姐的态度转变的有些诡异,斟酌着开口:

    “小姐,你说云王爷是不是喜欢小姐你呀。”

    本来正在喝着梧桐送来的洞庭碧螺春的云织,猛地咳嗽了起来,红杏替她顺了半天才缓和过来,又咽了口茶水,这才能说话:

    “红杏你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这种话也好说出来!”

    轻轻咳了两声又道:

    “你太看得起你家小姐我了,云倾城本意绝非如此,他绝非这么简单的人。他与我是圣旨赐的婚约,云倾城如此作为正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示好,顺便在文武百官中博得一个“孝顺”的名声,此乃其一;

    再者,类似咱们府上三小姐一般只看人面皮的官家小姐也不少,我二人如若如此亲密,可不就给他省了不少气力,不用应付那些红袖招的女儿们,此乃其二;

    另外,我这和瑞郡主虽没有别的,名头摆在那里,加之振国王府的嫡女的身份,朝堂上与云倾城不对付的那些人也会收敛许多,此乃其三,还有其四其五其六,这个云倾城,这次算是将我算计彻底了。”

    越说越觉得云倾城占了便宜,心里越发不舒服,想着自己只要一个“苏木染”的秘方太便宜他了,心中琢磨着怎么让云倾城大出血,补偿自己的损失。

    红杏看云织生气的样子,开口宽慰:

    “小姐,别气了,云王爷虽说此时做的不好,但也给小姐省下不少银钱,小姐如若和王爷一同进宫,不仅寿礼省下了,而且上下打点的喜银也不用小姐自己出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红杏惯是知道自家小姐的死穴在哪里,一说银钱,小姐定然高兴,果真听了红杏的言语,云织的面色缓和了不好,但还是心有不甘,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道:

    “红杏,今年的“祀农节”快到了吧。”

    红杏不明所以,刚才还在说太后寿宴的事情,怎么忽然转到“祀农节”上面了,却依然答道:

    “是呢,还有半个月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云织不答话,嘴角牵起,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着算计的光芒,来到桌前,用自己那并不漂亮的字洋洋洒洒写了一页,毫不客气的将其塞到方才送来的帖子里,随后敲了敲窗户,也不说话,直接将那帖子甩到窗户外面。

    瞬间一个影子出现在窗外,接住那漂亮的帖子,不停留,直接飞身出去了。

    这个木头还挺好用的,红杏心中暗暗想着。

    说起来这个时代对神农无比崇拜,或许是因为文明尚未发达,国家很多收入都是和农业息息相关,无论是五谷粮食,还是丝绸娟缕,都与节气息息相关。

    民间相传炎帝神农氏始种五谷,以为民食;制作耒耜,以利耕耘;遍尝百草,以医民恙;织麻为布,以御民寒;陶冶器物,以储民用;削桐为琴,以怡民情;首辟市场,以利民生;剡木为矢,以安民居。

    故而每每在丰收之后,无论是百姓自发还是官府组织,都会举办一场“祀农节”,而云织更加关心今年“祀农节”后桑蚕茧的分配归属问题,,大吴大部分的桑蚕茧都会在“祀农节”上分配给各家,可以说“得桑蚕茧者的天下”。

    来年丝绸制作的原料问题便再无需担心,原本“祀农节”桑蚕茧的分配一直由皇后所在的刘氏一脉把持,不过,今年因着两江之地的事情,恐怕会有变化吧。

    这一切都要看皇上和太后三日后寿宴上的态度,或者看陈氏能否把握住机会,将这份肥差握到手中。

    两虎相争的戏码还不是云织,现在这只瘦弱的小虾米能凑的上的,因此如果能从云倾城那边获得一些助理的话,云织不介意这次先让云倾城在太后寿宴上占些便宜,配合他演一场戏。

    (二)

    牡春园

    虽然母家还没有派人过来,穆程英倒也不急,看着眼前南荣锦儿心中一片喜悦,谁不为自己闭月羞花、天色国色般的女儿骄傲呢。

    眼前的南荣锦儿身着桃粉色的烟云蝴蝶裙,丝毫不显累赘,头上绑着朝月髻,正适合锦儿这般年纪的女儿,明艳非常,又带着几分羞涩,将女儿姿态尽显。

    南荣锦儿看着镜子中明媚非常的自己,十分开心,跑过去冲着母亲撒娇:

    “母亲,锦儿好不好看?”

    边问着,边眨着乌黑的眼睛,本就绝色的容颜,多了几分灵动,许是因着太后寿宴,南荣锦儿这几日忙着打扮自己,没有空闲出去嚣张捣乱。

    穆程英连连点头:

    “好看,母亲的“金月舞仙”是最好看的。”

    提到金月舞仙的称号,南荣锦儿脸上一红,当时还是年轻气盛的云倾城提笔写下了这四个字,从此这个称号便留了下来:

    “真的,母亲说的是真的吗?可不许骗锦儿。”

    “当然是真的,在母亲眼中,锦儿是最美的。”穆程英笑着答道。

    “呵呵呵呵,那倾城哥哥肯定也喜欢了。”

    南荣锦儿小声的说道。

    二人距离太近,即使小声说话,穆程英仍然听得真切,没想到锦儿还没打消念头,穆程英戳了南荣锦儿一指头,怒其不争,叮嘱道:

    “今次太后寿宴即将为云倾城和南荣云织敲定婚期,也好断了你的心思。”

    “什么?”南荣锦儿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来如春日般娇艳桃花的脸庞,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好似秋日里被霜打了的茄子般,脸色非常难看。

    穆程英看着女儿的神色,心中越发觉得请母家上书,让云倾城尽快完婚的做法是正确的,早些让锦儿死了心思,早些省心。

    “锦儿乖,这天下无数的青年才俊等着锦儿挑选,何必只盯着那个云倾城呢。”穆程英乘机劝慰道。

    “我不要,我都不要,多少青年才俊我都看不上眼,我只要倾城哥哥。”

    南荣锦儿听着母亲的话,带着哭腔的吼了出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知道求母亲帮忙阻止倾城哥哥的婚期,是不可能的事情,心中越发难受,转身抹着泪跑了出去。

    出门时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哭着的锦儿浑然不在意,继续往前跑,似乎要这样发泄心中的悲伤。

    来人真是南荣绡儿,太后寿宴虽然主张低调,却又要宴请二品以上官员的适龄女子,下面虽不明白太后此举的原因,那知道的如今也缄口不言,都好好的准备着。

    本来南荣绡儿的庶出身份不能入宫参加如此隆重的寿宴,奈何太后的懿旨中全然没有提及嫡庶之分,只是言明适龄女子,因着这个原因,南荣绡儿也是忙得够呛。虽说礼仪服饰都是府中定好了的,但若自己想要在宴会上出彩,也不是没有旁的方法。

    这不,眼看太后寿宴的日子近了,南荣绡儿便急着到穆程英这边。

    规矩的给穆氏请安后,疑惑的问道:

    “不知锦儿姐姐方才为何匆忙?”

    穆程英看着南荣绡儿的神色,便知道应当没有听到方才的话,敷衍道:

    “无事,女儿心性罢了,看不得别人家的好衣服。”

    说道这里,南荣绡儿身子一僵,穆氏或许是怀着孕的缘故,没注意自己说道了南荣绡儿的痛处,府中规矩固然不是太过苛刻,嫡庶尊卑还是有的,南荣绡儿庶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即使是参加宫宴,也不能穿太过艳丽的颜色,款式也不如嫡出女子那般好看,心中自然是存了不满,此时听到穆氏的口气,更是难以自持。

    好半天,才压着内心痛楚的感觉,道:

    “锦儿姐姐天生丽质,无论是穿什么式样的衣服,都是明媚找人,极其讨喜的。”

    好听的话人人都爱听,穆氏自不例外,瞥了眼南荣绡儿空荡荡的发髻,开口召唤过何妈妈来:

    “何妈妈,你去我的梳妆台拿些好看的首饰过来,让绡儿挑一挑,女儿总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

    何妈妈点头去了,穆程英拉着绡儿的手道:

    “以后缺了什么都来告诉母亲,你姨娘去得早,我当好好照顾你。”

    看着穆氏一脸的慈母样子,绡儿配合的做出感动的样子,道:

    “我自是知道母亲对我好的,只是却也不敢处处麻烦母亲为我做主。”

    穆氏张口道:

    “那里来的麻烦,本该如此才对。”

    苏妈拿来头饰后,绡儿挑了只镂空雕花水晶钗和一只云鬓花颜金步摇,再也不敢多要,闲聊几句,起身告辞离去。

    南荣绡儿自从很久之前和陈家结亲的打算被打乱之后,或许是出身缘故,一直没有世家公子提亲,而华香儿死之后,穆氏更是没有关心过这些,满心里装的都是南荣锦儿和南荣瑞贤,那里有心思绑着南荣绡儿。

    对这些,南荣绡儿心中不是没有怨,只是无法诉说罢了,本次太后寿宴上不仅有适龄女子,也召集了世家公子和新晋的清流派系,倒是为南荣绡儿提供了一个机会,若是好好把握,不难找个好的归宿。

    因着这次寿宴将她的心思占了大半,放在修氏身上的谋算倒是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