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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些从未告诉过旁人的过去说出来, 又大哭了一场, 就像是将这些年来压在心头日积月累的负面情绪全部倾倒出去了一样, 那种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等叶清阳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后, 他发现, 除了眼眶还微微泛红和因为哭过蒙着雾气一样的雾蒙蒙的眼睛, 方以唯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刚才哭泣的痕迹了。
距离死宫室开启还有一点时间, 方以唯安静了一会，忽然道：“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起以前的事。”
叶清阳轻轻地嗯了一声，想想不对：“……没和别人说过？”
他……是第一个知道这些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以唯这些被她死死捂在心里的创口过去的人……虽然知道不应该, 但叶清阳依然有些不适时宜地感觉到了某种雀跃的情绪。
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以唯那也是特殊的呢？
方以唯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明白他想说什么。
“唔……就是……”叶清阳小心地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好，尽量平静地说, “你不是有很要好的朋友吗？就是那个……在疗养院里照顾你的人, 他也不知道吗？”
他曾经暗地里嫉妒能够陪着她一起长大的那个人……
“你是说亚伦？”方以唯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叶清阳说的是谁, 道, “当然没有, 我没告诉过亚伦——不过亚伦好像也有点察觉到……”想到认识到现在的事, 她难得
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那个时候我哥哥已经去了西域了, 亚伦没怎么和我哥见面……但他好像……会尽量减少让我和季北辰一起相处的时间。”
是因为察觉到了季北辰对她的不喜, 所以尽量让她留在他那儿, 还是单纯认为季北辰忙于公务没有时间照顾她呢？
方以唯不知道，但不管亚伦是出于什么心情陪伴着她的, 她都非常感谢亚伦做出的那些努力。
叶清阳应了一声，内心的小人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开始雀跃得想蹦起来：连那家伙都不知道的过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以唯心里的地位要比那家伙更高一
点？
“唔，那，为什么忽然愿意告诉我呢？”他努力装作随意地提起，又像是欲盖弥彰一样地补充，“毕竟，我觉得……嗯，我要是代入你的故事里，我大概会把这件事埋在
心里一辈子都不说出来……就算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会当成是小孩子的幻想吧？如果说的对象没选好，弄不好还会被笑着说想象力太丰富了呢……”
“可是叶清阳你不觉得是我编的呀！”方以唯说得有些理直气壮，“说明我没看错人！”
少年轻笑了一声。
方以唯仔细想了想，道：“至于为什么忽然会告诉你……唔，我平时确实不太习惯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别人，也不太擅长和别人倾诉，亚伦也有说过我这个毛病，我前
世的导师也这么说过，说我总把事情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可能是因为以前的成长环境吧，我已经习惯这么做了。学会倾诉是后来的事……”
方以唯忽然一顿：“……啊，我想起来了，是灼阳。”
叶清阳：“……？？？”
不详的预感。
“总觉得你有点像我最重要的那个朋友，所以就忍不住说了……就是刚才我和你说的，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方以唯想到以前的事，声音忍不住放轻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微笑，“灼阳教会了我不要凡事自己一个人闷着想，告诉值得信赖的人，会得到帮助——就算他帮不了我，他还有他的朋友们，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总会有办
法的。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我把自己不擅长的事、苦恼的事告诉灼阳，他都能立刻告诉我该怎么应对。”
包括且不限定感情问题。
在那个时候的弥娅心里，灼阳简直比自己的导师还厉害——毕竟导师知道她被人告白了只会跑去找师娘说要做顿好吃的，都不告诉她该怎么办，只有灼阳才会明确地
告诉她，如果不喜欢就立刻拒绝掉别人，不要给别人长久相处就能够改变感情的错觉。
叶清阳：“……”
大意了！
这个叫灼阳的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而且还是前世遗留下来的，简直和“死去的白月光”一个等级的噩梦——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确实是死去的白月光……
如果不是恰好这个时候宫室口传来开启的预兆先动，叶清阳可能根本遮不住自己的满心嫉妒。
“门要开了！”方以唯压低声音提醒道，叶清阳嗯了一声，将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全部压下。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活下去，才有想那些的资格。
两人小心翼翼地收敛自身气息和魂力波动，在死宫室开启的时候，确认过外界的安全后，立刻闪身出来。
监工已经回来了，不能再多逗留在母巢中，两人沿着母巢死宫室连接孵化池的道路，试图迅速离开。
但在路过孵化池的时候，跑在前面的叶清阳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方以唯比他慢了一线，本疑惑他怎么停下了，可当她也看到叶清阳看到的画面时，黑发绿瞳的女孩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她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这边放着三个孵化池，还留有一大堆空地，面积是孵化池的数十倍，她那个时候还奇怪为什么会留有这么大的空地，而现在……
在他们面前，这一片空地，已经放满了孵化池，粗略估计至少也有几十个！
不等她细想，叶清阳一把拉起她，两人迅速绕开这边的孵化池，从另一侧绕出，没有远离基地而是再次折返，绕过了巡逻和看门的魔化生物，躲到了这些魔化生物用
于储存空间水晶的空腔内（这也是母巢可脱落器官之一，多用于仓储和运输），两人才敢略微放开呼吸：在这里有空间水晶的干扰，即使是监工也难以发现他们。
方以唯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不是一只母巢能够在一次死宫室开口期间产下的数量！”
叶清阳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有其他母巢！
“之前那个监工忽然离开了，明明这边没有什么异动，他应该继续守着这个基地才对——监工没有大事，绝对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管辖的母巢区域！”叶清阳呼吸急促，额头能够清楚地看到冷汗，“他是去接应其他母巢的到来了！你来之前，这边的工程兵种一直在平整基地附近的地形，我当时以为是在为以后大军通过做准备，但现在看来
……”
那是为了安置即将到来的其他母巢！
方以唯闭目回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惊鸿一瞥中她大致看到了孵化池中的颜色分布，按照那些虫卵的可能数量……
她睁开眼睛：“那批虫卵距离孵化只有两三天的样子了，从数量和这类兵种效率来看，不到一个星期，它们就能够平整完这个空间通道！”
到时候，大军于极地冰川出现，突袭北域后方，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就算她和叶清阳现在就从这里离开，赶去极地冰川最近的家族求救都需要两三天时间，然后说明这里的情况，让他们调集人员过来……在专职封锁空间的御魂师集结到
极地冰川之前，魔化生物就已经稳固完通道，可以任意通过了！
沉默良久。
“有办法。”叶清阳轻声开口，“天邪鬼王具备掌控空间的力量，我用它把你送出去，直接送你到顾家，你马上去向你舅舅求救，让顾家集结调动人员过来封锁空间。”
省略掉赶路的时间，这么一来，至少有两三天的空余，而在顾家，在冰霜议会里，空间系的御魂师是作为战略储备存在的，到时候直接启用战略级的空间传送，加上
通知的时间，这样就能够在最多半天之内将原本在各地的封印系御魂师集中到极地冰川，赶在魔化生物稳定通道之前，封锁空间！
但是……
“为什么不一起走？”方以唯抓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地追问，“或者你出去，你能够穿越空间，去得比我更快。”
——她计算出来时间不够就是因为她本身目前并没有什么可以跨越长距离空间的手段，但叶清阳的天邪鬼王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叶清阳无奈地笑了一笑：“虽然承认这一点让我很不舒服，但事实上，我的实力确实不足以在这种情况下操控天邪鬼王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人一起传送出去，反而是只传送一个人——还得不是我自己——比较容易。”金发红瞳的少年忽而顽劣地眨了眨眼：“我守在这，等你回来救我呀！别担心，天邪鬼王操控空间的能力可以让我躲藏在
空间折叠之中，那些家伙发现不了我的。”
方以唯抿紧了嘴唇，没说话，抓在他手上的力道也没有放轻分毫，这一切都让叶清阳明白地知道，面前的女孩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在用行动表明她的不赞同。
不赞同他的方案。
叶清阳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女孩脸颊边那些略长一些以至于有些挡到视线余光的碎发别到耳后。
那双明亮得像是在燃烧的眼睛中，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样。
“如果让魔化生物集结通过这里，后果如何你我都知道。”叶清阳轻笑着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吗，那就去拯救世界吧。”